都不禁有些气馁,荆佩叹道:“这么高的山,若想翻过去,估计少说也得三五个月,这可怎么得了?”
我因为没有地图,只好画了坐标,将走过的路线照估计记下来。此时一见这座高山,便知是走错了路,心中暗暗叫苦,却不便在二人面前表露,只将自己画下来的地图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再仔细回想使领馆中那张滇境全舆图。
这么高的山,即使是南滇也不多见,全舆图上一定会有标记的,它是什么山?
“啊!它定是大白草岭!”我以为自己走的是往北的直线,却哪知一路穿插,竟然走成了偏西的斜线,离我最初那渡过丽水北上的计划差了个上千里!
我大惊之后,再一细想,却是一喜:“有了它,我们终于可以走出去了!”
“什么?”
“我们迷路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我这指南针不准确。如今有了它做参照物,还怕迷路么?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离越嶲通往王城的大路不远!只要我们找到大路,那就好了!”
在这深山老林里行走月余,终于确定了方向,不再担心迷路,三人都精神大振,脚下轻快了几份,再走了两天,终于在翻上一道山梁时,发现了一条玉带般穿行于群山之中的驰道——这正是去年使队入滇,徐恪勒逼着王廷修成的那条路!
虽说这里望着那路,还隔着我们几个矮山头,可我们毕竟看见了!
在无边无际,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深山老林走了这么久,终于走了出来,那种感觉,直如天边云去天青、光风霁月,令人胸怀为之一畅。
一时间三人都欣喜若狂,我忍不住放声大笑,玩心突起,双手合在嘴边对着群山大叫:“啊——我出来了——”
苍山茫茫,最是回音,我的笑声叫声,在山间激荡回环,不绝于耳。给人一种感觉,仿佛此时天地既宽阔又狭小,到处都洋溢着我欢呼时的喜意。
荆佩和林环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心声坚韧异常,这脱出大山的心绪激动,她们却控制得比我好,并不跟着我发疯。
我欢呼雀跃一阵,身后的林环突然惊咦一声,讶异非常。
“怎么了?”
“前面有烟尘,那应该是大队兵马走过留下的!”她一面说,一面沿着山梁跑前几步,攀住一棵松树,三两下爬到了树梢,极目远眺。
我和荆佩一愣,见她立在树上不下来,都有些紧张,问道:“你看清了?是什么人的军队?”
“隔得太远,看不清衣甲旗帜,但那行军的烟尘,初起之时凝而不乱,一定是久经训练的精兵!”林环跳下树来,她素来沉默寡言,冷静得像块没有情绪的木头,但此时却也激动不已“滇国还练不出这种行伍分明的精兵来,这肯定是我汉军的精兵!”
三人对视一眼,欣喜无限,也不知谁先开口,总之一阵大叫:“快,快追上去!”
军队代表着的是征服和杀戮,但在这时刻,却是我们心中最安全的庇佑者。三人踩着山石,坐回阿弟背上,催着阿弟往前跑。
都说是望山跑死马,何况阿弟个子虽大,但脚力却着实不快,一天也就能走个百余里。三人赶了一阵,才醒悟过来:“等阿弟带着我们出山到了驰道边,军队早走远了。”
看来想摆脱野人生活,还要一两天。
我的兴奋之情过去,心里突然一片怅然,有些懒懒地不想动。荆佩见状,连忙道:“你累了,我来驭象吧。”
“阿弟跟你不对脾气,你使不动它的。”我回想这段时间的丛林生活,不禁摸了摸它的宽厚的背脊,感叹道:“阿弟,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三个都活不成。”
三人放弃了赶出去寻人的诱人念头,便由阿弟的性子慢慢走,走到夕阳西下,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呼喝:“站住!”
随着喝叫,山谷的谷口隐蔽之处突然现出两柄反着寒光的长枪,铁甲钢叶撞击的声音告诉我们,这谷口周围定然还伏有其他甲士。
我怔了怔,身边的荆佩已经扬声问道:“可是汉军?”
“正是大汉羽林军!”那持枪者虽然答了话,但却没有现身,依然据着谷口战利之位,问道:“你们是人是妖?”
“人?妖?”我愕然,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头顶避虫的草冠,身上的衣裳也因为被荆棘钩破而披上了兽皮,又骑着头足以被中原人氏认为异兽的大象,这猛一眼看上去,当真有几分妖异。
不过这人既是羽林军,那事情便好办,我不敢冒险上前,便约束了阿弟大声回答:“我是去年奉诏赴滇的太医署郎中云迟,这两位朝廷派给我的助手,正是你们羽林军良医所的女医”
一句话未完,我便发现荆佩和林环的脸色有些不对,正觉诧异,谷口突然露出无数箭矢,那羽林军大喝一声:“羽林军从未有过女医,你们是何方妖孽,再不说明身份,我就放箭了!”
“别”
“住手!”
危急之中,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蹄声骤如密雨,斜阳影里,一骑踏碎日晖的金光,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