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我爹喝酒倒是很能行,酿酒一点不会。我那酒就是普通的高梁酒,只不过封存时有些特殊,不是用陶罐密存,而是封于经年老竹的竹筒中,等开封后自然暗含竹香的清香。”
云歌笑叫起来:“啊!原来如此!我也怀疑过是竹香,还试着将竹叶浸入酒中,酒虽然有了清香,可因叶片经脉淡薄,草木的苦涩味也很快入了酒。如果收集竹叶上的露水,味道比姐姐做得清淡,却也不错,只是做法实在太矜贵,自制自饮还好,拿来卖钱可不实际。没想到这么简单……许姐姐,你真聪明!”
“我倒是很想受你这句赞,可惜法子不是我想的,这是病已想出来的法子。病已虽然很少干农活和家里的这些活计,可只要他碰过的,总会有些古怪法子让事情变得简单容易。”
云歌呆了下,又立即笑着说:“许姐姐,你既然把方子告诉我了,那钱就不要了。”
“这酒方值多少我能不知道,钱我是一定会还的。”许平君一脸不快。
云歌忙陪着笑说:“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不过我也不急着用,慢慢还就行了。”
许平君嗔了云歌一眼,笑起来。
喝到最后众人都有些微醺了。
刘病已拿起桌上的酒杯说道:“我刘病已,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出手相救,如果今后有能用得着刘某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便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下,接着又倒满了第二杯。
“这第二杯,我要敬平君,自从平君认识我第一天到现在,一直对我不离不弃,所以我想请在座的都给我做个见证,我刘病已,这辈子一定会对她至死不渝,白头偕老,生死相依。”
许平君闻此,感动的满眼泪水。
“好,太好了。”刘贺称赞道,“天大的喜事,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来,我敬你们这对幸福的小鸳鸯。”
许平君也将杯中倒满,敬起了云歌,“这杯酒,我要敬云歌,谢谢你把病已救出来了。”
云歌这时也有些微醉了,却也只能拿起酒杯回敬道:“不必和我客气,相逢即是有缘。”
说完云歌便将杯中的酒喝光了。
朦胧月色下,云歌倾城一笑,盈盈间如春花绽放。
“云歌真美啊。”许平君称赞道。
孟珏手中握着的酒杯中的酒,原本平如镜面,此时却是涟漪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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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简单的曲调中隐着淡淡哀婉。
原本醉酒的云歌回到客栈后却忽然睡不着了,此时听到曲子,心有所感,推门而出,漫行在月光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虽然是从小就听惯的曲调,但直到今日才真正懂得了几分曲中的意思。
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时光摧老了容颜,摧裂了情义,摧散了故人。
季节转换间,有了生离,有了死别。
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应该是人世间永恒的感慨。
孟珏正坐于竹下抚琴。
一身黑袍越发衬得人丰神如玉。
这个气度卓越不凡、容颜若美玉的人,老天似乎十分厚待他。
给了他绝世的容颜,给了他非比寻常的富贵,他自己又博学多才,几乎是一个找不到缺憾的人。
待孟珏琴音终了,云歌随手取过琴,弹起刚才的曲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星光下,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貌自娟娟,一个气自谦谦。
云歌随手拨弄着琴,此琴虽不是名琴,音色却丝毫不差。
琴身素雅干净,无任何装饰,只琴角雕刻了两朵金银花,展现的是花随风舞的自在写意。
刻者是个懂画意的高手,寥寥几笔已是神韵全具。可简单的线条中透着沉重的哀伤,那花越是美,反倒看得人越是难过,再想到刚才的曲子,云歌不禁伸手轻抚过金银花,这把琴……
“这琴是谁做的?谁教你的这首曲子?”
“我义父。”孟珏提到义父时,眸子中罕见地有了暖意,唇边的笑也和他往日的笑大不一样。
“你前几日说要离开长安,是要回家看父母吗?”
“我的亲人只有义父。我没有父亲,母亲……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云歌本来觉得问错了话,想道歉,可孟珏语气清淡,没有半丝伤感,反倒让云歌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会又问:“你……你想你父母吗?”
疏远的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问题,稍微亲近的人却从不认为需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及提防间,孟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有一瞬的迷惑,整个人都似乎隐入一层潮湿的雾气中。
孟珏坐得离云歌很近,可云歌却觉得刹那间他已去得很远,仿若隔着天堑。
好半晌后,孟珏才说:“不知道。”
云歌低着头,手无意地滑过琴弦,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看孟珏正望着天空零落的星子出神,云歌低声说:“在西域月族传说中,天上的星子是亲人的灵魂化成,因为牵挂所以闪耀。”
孟珏侧头看向云歌,唇边泛着笑,声音却冷冽若寒玉,“那么高的天空,它们能知道什么?又能看清什么?”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夜已深,歇息吧!”不过几步,人已消失在花木间。
云歌想提醒他忘记拿琴了,看他已经去远,遂作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琴。
“曲子是用来寻欢作乐的,你们倒好,一个二个都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大公子一手拿着一个大烙饼,一手一陶罐水,翘腿坐到藤萝间,一口白水一口烙饼地吃着,十分香甜的样子。
“你才死了老子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云歌头未抬地哼着说。
“我老子娘是死了呀!要不死,我能这么畅快?至于我为什么来这,当然是来找小珏的。”大公子不以为忤,反倒一脸笑意。
云歌哑然,这个人……装疯卖傻。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到他先前风流不羁富贵的样子,不禁笑出声,“饼子好吃吗?”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体会一下民间疾苦。”大公子笑了笑,“不逗你了。云歌,不如过几日去我府里玩,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云歌笑皱了皱鼻子,“你除了玩、玩、玩,可还有别的事情?”
大公子表情蓦然郑重起来,似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嘴角慢慢勾了笑,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低沉沉的语声在夜风中却荡出了苍凉,“没有别的事情了,也最好不要有别的事情,整天玩、玩、玩,不但对我好,对别人也好。”
云歌朝他做了个鬼脸,“赶明我离开长安时,你和我一块去玩。论吃喝玩乐,我可也算半个精通之人,我们可以出海去吃海味,躺在甲板上看海鸥,还可以去爬雪山,有一种雪雉,配着雪莲炖了,那个滋味管保让你吃了连姓名都忘记。天山去过吗?天池是赏月色的最好地点,晚上把小舟荡出去,一壶酒,几碟小菜,人间仙境四字绝不为过。世人只知道山顶上看日出,其实海上日出的壮美也是……”
云歌说得开心,大公子听得神往,最后打量着云歌叹赞:“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吃喝玩乐的高手,大半个汉朝我都偷偷摸摸地逛完了,结果和你一比倒变得象是笼子中的金丝雀和大雕吹嘘自己见多识广。黄金的笼子,翡翠的架子又如何?终究是关在笼子里。”
云歌笑吐了吐舌头,起身离去,“去睡觉了,不陪你玩了。记得把琴带给孟珏。”
云歌已走得远了,身后的琴音不成章法的响起,但一曲负荆请罪还听得大致分明。
云歌没有回头,只唇边抿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