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当朱八十一带着大队兵马返回扬州的时候,已经是至正十二年腊月初八,因为小明王韩山童迟迟沒能找到,北方红巾便一直沒有立国,所以各地依旧采用的是大元朝的年号,这种做法让很多人都觉得别扭,因此大伙都不急着提公审张明鉴的茬,反而纷纷凑到临时搭建起來的帅帐内,明里暗里示意朱八十一,趁着腊月还沒结束,新的一年沒有开始,赶紧考虑一下新的一年的年号问題。
“这个,还是等等刘元帅那边吧。”朱八十一本人,对此倒持无所谓态度,在打下淮安后不久,他就通过城里的景教徒,确定了眼下为公元1352年,与朱大鹏记忆里的那个世界,有将近七百年的间隔,至于叫“至正”十二年,还是“治平”二年,其实不过是个记录方式问題,并沒什么太大差别,自己勉强再弄出一个來,只会乱上加乱,(注1)
“刘帅那边又派了一波信使來,希望都督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范书童的一马。”听出朱八十一并不想跟刘福通彻底决裂,老长史逯鲁曾犹豫了一下,再次劝谏,“他就是招摇撞骗的神棍,杀了他沒任何意义,留着他,反倒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杀不杀他,要看审判结果。”朱八十一在此事的反应上非常执拗,毫不犹豫地回应,“刑罚的等级你们商量出來结果了么,商量出來后,就落到纸上,以后都按着这个量刑,直到下一次觉得需要大改之前,都以此为标准。”
“禄某幸不辱命。”逯鲁曾立刻挺直身体,轻轻拱手,比起给范书童说情來,显然,后一件事情意义更大,拟定不同罪行的量刑标准,并为以后审案作为参照,这就是等同于替整个淮安军管辖区域,拟定一份刑律了,放在过去,那就是开国宰相的工作,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
“具体怎么定的,拿來我看。”朱八十一诧异地看了老进士一眼,很不理解后者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振奋。
“都督请稍待。”逯鲁曾立刻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动作跑出去,须臾之后,又捧着厚厚的一摞纸返回到帅帐中,双手将自己的心血呈递给朱八十一,“都督请过目,一共拟了剐、裂、斩、绞、鸩五类极刑,刖、宫、杖、流、监等九类大刑,还有其他二十一类小刑,六类”
“何必弄得这么复杂。”沒等逯鲁曾说完,朱八十一迟疑着打断,在朱大鹏的记忆碎片里,好像后世对犯罪者的惩罚,只有死刑和监禁、监督劳动三种,甚至好些国家连死刑都放弃了,他虽然不会心软到让杀人者免死,但一个死刑就弄出五种花样來,也实在太多了些。
然而这回,逯鲁曾却不打算再让步了,吹胡子瞪眼,气哼哼地回应,“不如此,怎么能威慑那些作奸犯科之徒,况且杀一人和杀十人量刑怎么能一样,拦路抢劫杀人,和当街斗殴致人于死地,怎么能一样,聚众谋反,与”
“那你还准备将谋反者株连九族么。”朱八十一实在弄不懂对方的想法,再度迟疑着打断。
“那是自然,古來各朝各代,都是如此,即便逢天下大赦,谋反者及其家人,也不在大赦之列。”逯鲁曾郑重地点点头,大声回应。
“乱世当用重典。”轻易不肯说话的参军陈基,也凑上前,大声给逯鲁曾帮腔,“主公心怀慈悲,却不能在此刻心软,若是觉得此法过于严苛,当天下大治之后,再另外制定一部便是,但眼下,要么不制定律法,要制定,就必须严刑峻法,震慑天下作奸犯科之徒。”
“昔日诸葛丞相治蜀科,曾经有云,水性柔,但天下每年死于水者不知凡几,而火性烈,鲜有人赴火自焚而死”另外一个参军罗本,也走上前,引经据典。
“那也不必严苛到如此地步。”朱八十一摆了摆手,低声打断,“杀就杀了,何必杀出这么多花样來,另外,宫刑和刖刑算什么,诸位还嫌天下的残疾之人少么,那还不如直接斩了他!免得他日夜怨恨。”
“唔。”对朱八十一最后一句话,众人倒是大部分赞同,宫刑和刖刑这种直接令人致残的惩罚,的确会让被惩罚者怨恨一辈子,但是直接把这两种刑罚改成绞刑的话,却有明显太过了,毕竟有些罪责,还沒有到要犯人非死不可的地步。
正迟疑间,又听朱八十一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不如这样,死刑就到绞和斩为止,宫刑和刖刑改成坐牢加罚金,让他永远变成穷光蛋,保管不比让他变成太监好受多少,诸位以为呢,朱某听说宋代已经沒有这两种刑罚了,咱们怎么着也不能比蒙元朝廷还残忍吧。”(注2)
注1:治平,是徐寿辉的年号,他的国号是天完,年号治平。
注2:中国的刑罚,从唐代起,就逐渐变得越來越人性化,后來受金和蒙元影响,又迅速变得严苛,明初很多刑罚,都直接继承自蒙元,所以显得尤其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