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三天时间,三天时间,才能把济南城的府库搬空,从水路运到莱州。”朱重九笑了笑,缓缓回应,“这三天里,你可以厉兵秣马,装作矢志报仇模样,然后趁着我兵力空虚,在第四天早晨來收复济南。”
“朱总管好大的手笔。”雪雪撇了撇嘴,抓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水解渴,这种时候,他就不用再担心朱屠户朝茶水里头下毒了,反正都是个死,怎么死沒太大差别。
“济南是座大城,我需要一百万贯铜钱,或者等值的战马、药材以及其他你拿得出來的东西。”朱重九不管他做如何反应,只管继续提出自己的交易条件。
“你怎么不去抢,。”雪雪用力拍打桌案,长身而起,“我的全部家产都算上,也凑不出二十万贯,并且还都在大都城中,根本不可能马上拿给你。”
“我本來就是在抢,如果不赎回济南,你家那二十万贯,早晚都归了别人。”朱重九笑着回敬了一句,然后继续补充,“不过,我也知道你有难处,这样吧,我准许你打欠条,什么都不用写,就写清楚了欠我一百万贯,签字画押即可,四天后,你从西门把欠条派人送來,我立刻放弃济南,从东门出城。”
“这。”雪雪额头上渗满了汗珠,却根本顾不上擦,如果可能,他不愿意让任何字面上的东西,落在朱屠户手里,因为无论纸上写得是什么,只要朱屠户将它交到朝廷手中,效果都跟投诚信沒什么两样。
然而,“收复”济南的巨大诱惑,却让他根本无法拒绝,名下全部家产的确凑不出一百万,但这笔钱,等回到大都城之后,可以跟哥哥,跟族人,跟下属故旧借,甚至根本不用还一百万,只要自己能将朱屠户稳住一段时间,待斗垮了脱脱之后,就可以翻脸不认账,届时,无论朱屠户拿出什么证据,自己都可以说是权宜之计,想必皇上看在自己帮他解决了脱脱的份上,也不愿意刨根究底。
想到这儿,雪雪咬了咬牙,用力点头,“可以,某家现在就可以写给你,不就是一百万贯么,某家去想办法凑,总能凑出來。”
“不急,你可以多考虑一会儿,免得将來后悔。”朱重九却摆了摆手,非常体贴地回应,随即,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继续补充,“一百万贯只是个开始,表示你我都有合作的诚意,光是把济南城重新夺回了,恐怕还不能让你脱罪吧,,至少,风头依旧压不住脱脱。”
“你还想干什么。”雪雪立刻心生警惕,双手抱在胸前,喘息着追问。
“我想跟你一起对付脱脱。”朱重九笑着重申,“般阳、益都、潍州和诸城这些地方,你要不要,要的话,价钱咱们好商量,可以一座一座单独谈。”
轰,宛若被惊雷劈中,雪雪跳起來,头晕目眩,收复济南,不够将功折罪,再加上般阳肯定就够了,如果再加上其他几座被益王买奴丢失的城池,他雪雪的功劳和风头,将无人能出其右,包括有百胜之名脱脱,此番南下,也沒有光复如此至多的城池。
但是,朱屠户不是开善堂的,虽然他号称为弥勒佛转世,他一口气让出了这么多城池,所需要的赎城费,肯定也不会太少,即便他还肯像济南一样,准许自己打欠条,有朝一日,这么多张亲笔签字画押的欠条被他同时拿出來,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朱某手中兵力有限,同时防守这么多地方,肯定守不住,与其被脱脱挨个抢回去,不如便宜了自己人。”朱重九捧着茶杯,满脸微笑,看上去,就像一个俯览众生的神明。
雪雪双手再度扶住桌案边缘,身体缓缓往下沉,心脏也缓缓往下沉,已经准备写第一张欠条了,就不该在乎第二张,而两张和三张,其实差别也不大,三张以上,任何数字恐怕都是一样。
“其实做生意不一定用钱,其他等价物也可以。”朱重九分明是坐在石凳上,雪雪却总感觉,他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出來的话与其认为是建议,不如看做是命令,“济南、般阳和益都,这三座城市算钱,你送一张欠条來,我就还你一座,其他,城池太小,算钱太麻烦,你可以拿别的东西换,比如脱脱那边的行军路线啊,营盘部署啊什么的,只要你签字画押,真的假的我都可以接受。”
“你休想。”雪雪身体晃了几晃,却努力重新站稳,“我是蒙古人,我不会勾结外人祸害自己的同族。”
“你沒祸害他们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滥杀,每次抓了俘虏,一般都会放走,即便是当官的,也只要求他们支付附合自己身份的赎金。”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朱重九笑着补充,横肉纵横的脸孔上,这一刻居然洒满了圣洁的光芒。
“我出卖军情给你,你拿去打败了脱脱,不是杀了我的同族还是什么。”雪雪恨得咬牙切齿,却沒勇气就此拂袖而去,收复山东西道的功劳太大,让他根本无法放下,所差的,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而已。
朱重九做生意,向來不怕讨价还价,听雪雪的话语说得有气无力,又笑了笑,轻轻摆手,“说你不懂打仗,你还不服气,打胜仗,一定就要杀人么,本总管只想逼得脱脱自行退兵,不想杀他手下任何人,而只要他无法将本总管尽快打败,他的丞相之位就肯定保不住了,届时想怎么收拾他,全在于你和哈麻两个人的意思,如果你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消息传來之后,本总管不介意把欠条也一并交还给你,这笔买卖到底做不做,你自己拿主意,明天这会儿,我在济南城中等你的答复。”
说罢,也不给雪雪继续犹豫的机会,站起身,扬长而去。
待回到济南城中,太阳已经又爬到了天空正中央,闻讯赶过來的章溢、冯国用等人围拢过來,非常不安地进谏,“大总管今天这个决定实在太冒险了,万一雪雪良心发现,不肯答应咱们的要求,而您又明白地告诉他,根本沒打算长期占据这里,岂不是”
“不管他怎么选择,咱们继续干咱们的。”朱重九用力挥了下胳膊,大声打断,“你们两个來得正好,留下给我组织人手,搬空济南,吴良谋、傅友德、俞廷玉。”。
“末将在。”被点到名字的三名将领,同时出列,大声回应。
“你们三个各自点起本部兵马,沿着大清河向下攻击,济阳、滨州和利津,无论这三座城池有沒有敌军,三日之内,必须都掌握在咱们手里。”
“可您答应,让雪雪明天早晨回话。”陈基被朱重九的果断吓了一跳,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沒说过,自己会在济南城里傻等,其余什么事情都不做。”朱重九笑着耸肩。
济南一破,脱脱已经沒有任何理由去调头去反扑徐达,而不继续北行了,无论雪雪肯不肯配合,自己都要直接面对他一次。
哪怕是两万对二十万。
哪怕仅仅是被动防守,且战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