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正焦墨水都要用完了却没几角钱买墨水。
第二天孙平玉不许富华去学校了。天主极力强之。富华才得背了一背箩洋芋,弟兄二人上路。天主也背了些。一路走一路谈。天主回复到十二年前在这条路上背东西的经历。富华又与天主谈要闯。又吹的眉飞色舞。反正全家,只有弟兄二人才谈得拢来,相为知音了。
到荞麦山,天主取了钱。邮电所还取了路昭晨写来的信。回头回法喇村,边看那信边流泪。信上说她很后悔没劝天主留下来,就在广州、深圳闯。并说天主之才少有,劝天主要珍惜才华,万不可浪费。天主一遍遍地看,回了法喇村。心中只想非得创立伟业,才能对得起路昭晨了。他决心不负她的期望。也恨自己怎么意志、决心均不如从前了。
没料当夜陈福英就病倒了。连夜地哭喊,汗如水流。也没办法。找好了陈三儿的马车,送陈福英到荞麦山医治,总医不好。又只好出来,在街上邹家斌开的药店里吊几瓶盐水。那邹家斌女儿就在天主班上,天主一直教的极尽心的。但邹家斌收起钱来,比医院里高了一倍多。是个只认钱的人。天主也落了兴致,恢复教书的希望越发不欲生了。
因家里无人看门,陈福英就由孙平玉照料,天主与陈三儿回法喇村。天主到学校,给了富华五十元。陈三儿名叫陈明本,天主要叫他三外公了。他儿子原在许世虎班上,也早退学,成家了。如今已有小的,又想迁西双版纳躲计划生育去。天主劝了一阵,说轻易不要去了。
第二天孙平玉、陈福英回来。陈福英已好多了。陈福宽听姐姐病了,买了几个罐头来看。一时前嫌尽释。孙平玉说:“大病也没有,就是身体差了,去荞麦山吊几瓶盐水,也就好多了。”陈福英说:“也亏老天不绝人,一天就好了。不然本就没钱的,还要生病。把富贵这点钱用完掉,那更糟了。人家这路姑娘寄钱来,我就病了。不然只有等死了。”万人都说:“这个孙平玉家怪了!又没当过官,也没发过财!别的搬家回来都要讨口!孙平玉家搬家回来又供儿子,又医病,又买猪来喂。”
天主接着写孙子操。苦恨时光不敷。每天减免了一个钟头站起来休息几分钟的例行习惯。而且一看父母流汗回家,带倦出门去做活,他更觉心被噬着。每日三篇,甚至四篇,苦写不停。又是十多天过去了。全村人无不在劝孙平玉、陈福英给天主说快回去上课。孙平玉回来又骂。所以终日在吵架。他说:“现在是全村人,老的、小的、工作的、农业上的,全都在说你不对了。你去把书教起来,要写多少!在学校里一整天地写同样行。别人既然在学校里天天打麻将喝酒,你也各自天天写你的文章就是了,不上人前,也不落后,就在人中间。别人过得,你难道过不得?人家那些不上课的,一辈子在荞麦山中学好好地无事。快去认个错,好好地教书。你不教好也行。反正儿子是人家的,教好了是人家的,教不好也是人家的,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教好了,你有事时谁为你说一声冤叫一声屈了?原来才分来时,我就劝过你的。结果从我的话上来了。以后管他妈的,天塌下来也是这样!自己的工资到手就行了!荞麦山学校里那些老师谁是好好的为民办事的?但谁过得不比你好?你看你小爷爷当支书,一年到头,一事不管,天天闹要辞职,人家同样天天当他的支书!现在荞麦山的乡长、书记,一年到头谁会来法喇一次?以前的官哪里是这样子!人家同样当人家的官。你不去找教育局的,我就带上几个麦粑粑,也要走路去县城找人家局长说去了。我去认错,我去求人家!”
陈福英说:“从前天天给你说,没骑过马儿,也见过马跑。不会看也会学。你看小学这些老师,哪个尽点力教书?一个月人家同样两三百元领起,欢得很。谁又敢扣他一分?你小外公在海家羊窝,一年到头只会把那些羊饲料背回家,其余的他做哪样?同样人家一个背几千斤包谷、几千斤麦子回家。连封信都写不起的,还比你这大学生好过。罗昌兵当村长,天天做生意,都在马树、荞麦山跑,十天不会在这村里一天!工资少了他一分?安国林当文书,更是只会哪家要去取汇款,他盖个公章就完了!我想你连文章都会写,人也不比哪个憨,怎么这些道理都不懂!同样跟人家吴明道一个学校教书。人家吴明道好好地在学校里,你来这农业上。人比人,气死人,就是从这上面气呀!富民不成人,只会在农业上苦了,还想得通:他本来就读不走。你再不成人,令人怎么想得通?岂不把活人气死?反正我和你爸爸是说好了,你不去,我们也要去找人家说清楚了。”
天主只好说:“那我明天去地区吧!”第二天,只得放下写了半月的文章,到地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