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系呢!我并不介意,你太拘礼了。”
“是啊,吉妮。这是蜜羿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午磊帮腔了。
吉妮看着午磊的眼神,她知道午磊喜欢蜜羿。他对她从来不会有如此闪亮而冒着薄薄露水的眼神。察颜观色是她生存的本事。她乖乖的点头。
午叶直接将照片递到吉妮面前时,吉妮的魂给震得都出神了。
她就是为了这张照片,才来这里工作的。
照片里是她母亲的画像。在十五年后的某天,她无意中遇见午叶。
而他正手持她母亲的画像照片发呆。
她当日异常的震惊。而今天他当着她的面,将照片递了出来。她知道他心里正隐藏着无限的疑问,要她解答。
从她的震惊与阴鸷里,他已得到了某些答案。
“你认识她,她是你母亲。”他几乎是肯定的、斩钉截铁的说。
吉妮并不打算否定,她来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这事。
“是的,她是我母亲。我死去的母亲。”她很平稳的说着,虽然她极痛恨她,但她却那么娇傲的认同,她是她的母亲,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承认她是她的母亲。她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觉得轻松。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轻松。
午叶又拿出——张照片,是金先生的照片,一样地递给吉妮。
—样问:“他是你的父亲?”
吉妮很快的摇头。
“他不是我父亲。”
午叶仔细的审视她,相信她没有说谎。她不须在承认画像上的女人是他的母亲之后,又否认金先生是她的父亲。这件事比想象中的又要复杂多了。金先生竟然不是吉妮的父亲!
“你——是为了这张照片,才来这里工作的?”
她看着他,她知道他和午磊是不同的。他深沉、有智慧,能分辨她话里的虚实。
“刚开始的时候,是的。”她照实答。
“那金先生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继父。”
“他常常虐待你?”他试探。
“是的。又打又骂。最后一次,他准备了毒蛋糕,差一点毒死我。”
“你恨他?”
她大笑了起来,那笑声让午叶觉得自己蠢,问这样没智商的问题。
她很顽皮的盯视着他。“我不恨他。而且应该谢谢他。如果他没有做得这么绝,我那愚蠢而软弱的母亲,不会自杀。所以我谢谢他。”
午叶的心让人拿铁捶重重的击得无法呼吸。
“你——母亲自杀?”
“是的,跳海自杀。那个愚蠢的女人,把我放在沙摊上,一个人跳海自杀。她在慌乱中,大概以为我死了。所以心痛(此处缺三页)
“吉妮,我妈咪很少夸人的,她夸你,表示你真的很棒。”蜜羿太喜欢吉妮了,连忙再赞美一番。
“吉妮,你父母住哪?”崔问。
“住海德堡。”
“真的啊!我以前在海德堡念书。”蜜羿嚷嚷。
“海德堡是个好地方,古典而朴实。你小时候也住那?”
“十二岁前住法兰克福,后来才搬到海德堡。”
“你父母对你可好?”
“好,好极了。我父亲教书,母亲在政府机关做事,他们对我很照顾。”
“他们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的女儿。”
“您拥有蜜羿也是幸运的,蜜羿是这么与众不同。”
蜜羿局促不安的望着母亲,她知道自己不是母亲理想中的女儿。
崔搭着蜜羿的肩。“是啊!蜜羿是个特殊的孩子,也是我的最爱。”
蜜羿听了很感动,十几年来,这是母亲对她说过最亲密的话,她的眼眶滚着泪,就要滴出。
其实心中感触最深的,该算是吉妮。
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但除了感激之外,她对他们没有别的感情,我爱你这样的话,她常常在说。
无情无爱的话,她觉得自己寂寞,说的越多越寂寞。
没有任何爱她及她爱的人,会真情款款的对她说,我爱你。活着这么不用真心,她觉得索然无味。
她多想哭啊!但她的眼泪对谁起作用呢!
小时候,母亲天天哭,她的眼泪只对她起作用。于是她
陪着她天天哭。在继父回来之后,她依旧能对着他笑,忽略她身上的伤痕,对着他笑。她只希望自己和母亲的日子好过些。
而母亲死了之后,她就再也不哭了,日子无波无澜的过。在梦里母亲的刀疤却一天比一天大,几乎淹没了她。
她多痛恨母亲啊!她可以带着她走的,离开那个魔鬼,她们便可以重拾春天。但她不肯,她软弱。宁可以泪光潋滟度过自己仅剩的青春,也不肯搏命试一试。
结果呢?她走了,留她一个人度过残酷的冬天。她心里的冰,越积越厚,漫天飞舞的雪,从来没停止落过。
“吉妮——你在想什么?”蜜羿甜甜的唤着。
吉妮回神,娇娇的笑。
“吉妮有没有男朋友?”崔看着吉妮,心里怜爱极了。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吉妮,你在开玩笑啊?”蜜羿嘟着唇。
“没有。谁会对这样的玩笑关心呢?太无趣了。每个人活着的需求不相同。交不交男朋友不影响我的生活,又何必交呢!”
“我的天啊!你在说什么?好深奥哦!我听不懂。”蜜羿拍拍脑袋。没有男朋友多寂寞啊!只有吉妮会这么说。
午叶再次去看金先生,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午叶开不了口,他没办法对他说,吉妮说的话。
他整个人几乎是昏迷的,在清醒的时候,只能微眯着眼睛看着午叶。
午叶心想,即使他再坏,人都快死了。也没有什么事值得怨恨了。毕竟他也赔上自己的一生。
他和蜜羿打商量,要蜜羿去看金先生。
蜜羿单纯,同情心丰富,一口气就答应下来。
“你别告诉你母亲,我怕她会反对。”
“反对?怎么会!我妈最慈悲了,她才不会反对,除非那人跟我母亲有恩怨。不过,会吗?我母亲那么温和。如果真有仇恨,一定是那人负我母亲。”蜜羿很肯定的说。
“反正,你别主动对任何人提这事。ok?”
“ok!”
“你母亲有没有问你,关于吉妮的事?”
“没有啊!要问什么?我母亲很喜欢吉妮。吉妮又聪明、气质又好。谁都会喜欢她的。怎么了?你不喜欢吉妮?”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的意思是你母亲知道,你认吉妮做妹妹,有没有表示什么?”
“哦!我母亲很赞成。多一个这样的女儿,她很开心。她要我多跟吉妮学习。我送玉给吉妮的事我妈知道,她没有说什么。我妈还带着吉妮逛街买衣服。两人看起来很像母女,比我跟我妈站一块还像。她跟我母亲的气质雷同。好像真是母女,我想问我妈,却又不敢问。怕她骂我。
“午大哥,你为什么不找吉妮去冒充呢?吉妮也热心啊!她会同意的。”蜜羿自作聪明的说。
“吉妮太忙了,而且她对这样的事,不感兴趣。你不是比较喜欢戏剧化的人生?做这样的事,对你而言,是助人又乐己呀。”
“是啊。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蜜羿兴匆匆的拉着午叶。当然天真的她,是很好说服的。
“一定要照我交代你的话说。”午叶嘱咐。
“知道了,导演。”蜜羿俏皮的搓搓午叶的脸。
午叶对蜜羿的外国作风可不习惯,却又拿她没办法。
到了医院,金先生罩着氧气,不能说话。
看到蜜羿,神情却是激动的,泪潸然落下。
蜜羿也感染了这样的气氛。她握着金先生的手。
金先生想说话,自己扯掉了氧气罩。他的声音微弱如蚊声。
“你母亲呢?你母亲——”他气喘的说着。
“我母亲在台湾,没办法这么快来看你。你要撑着。”
“我不行了。我的遗产——由律师处理,转交给你们母女。我对不起你们。”
“您别说,母亲早就原谅您了。您别说了。”蜜羿看着眼前这个垂死的老人,心里慌乱得很。
“年轻人——你要替我照顾她们母女,你要替我照顾她们。”金先生无力的举手叫唤午叶。
“会的,我会的。”午叶接住金先生的手,用力的握。
金先生的脉搏微弱,他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封信,递给密羿。
“给你母亲的,我欠她太多了。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是我最重最大的遗憾。我亏欠的,来生做牛做马一定还她。”他老泪纵横、歉疚满襟。
蜜羿陪着他落泪。
那天晚上,金先生去世了。
午叶和蜜羿再赶到医院时,金先生已盖上白布。他安详的走了。
蜜羿很伤心,感情丰富的蹲在床边大哭一场。
“对不起,让你目睹了一出悲剧。”
“不——,你别这么说。他的亲人呢?他真是个可怜的老人,走的时候,没有半个亲人在他身边。他的遗产怎么办?你找到他的亲人了吗?”
午叶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吉妮绝不会接受他的遗产。她恨他入骨。
而崔身分不明,怎么也不承认她和金先生及吉妮有任何关连!
这份遗产怎么处理,他真是头大。
很久没梦见这样的母亲了。没有愁愁的眼神,没有密密麻麻的伤疤。那漂亮而有着甜蜜笑容的母亲。
她在梦里流下了感动的泪。
那泪珠有人轻轻柔柔的吻着,轻轻柔柔的,像花瓣般的吻着。
她笑了,多年来第一次宽心,不用再去担心,母亲的疤痕,会日日夜夜的长大,大到她无法负荷。
不知经过了多久,她张开眼睛醒来,午叶竟然还在。
他温柔的眼神盯着她,有点担心的眼神。
她的心暖暖的,像冰溶化之后,阳光初升,那温和的光线,给生命新的希望、新的气象。
她笑着看他,真心的笑。那线条纤细而柔媚。
“你还在这?”她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的,我还在。”午叶握着她的手。那漾着万缕柔情的眸子,让人宽心。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她红艳欲滴的唇,软的像蜜桃。
“是的,你会同意我一直在这里吗?”他的声音,竟是羞涩。连他自己都意外。三十岁的人了,在一个年轻女孩面前,尽是羞涩。他有点感叹,仿佛自己从来不懂爱。从来不懂!
她安安静静的点头。
“在威尼斯看到的女孩,可是你?”他仍握着她的手。
“哪一次?”她温柔的笑。
“你见过我很多次?”
她点头。“除了有一次是在街上偶遇。其他的都是蓄意。蓄意的和你见面,嘉年华会的那个晚上,还有大运河划桨。你记得吗?”
“记得,都记得。记得你穿着那套摩登的亮橘色皮衣,那刁蛮的模样,还有行在运河里,那蓝纱的忧怨女郎,我都记得。你这个人总像谜,猜不透的。捉不住的。”
吉妮举起自己的手,午叶正牢牢捉住的手。
“你瞧——你还说抓不住呢!”吉妮顽皮的睨视他。
“哦!这样怎么算呢!要这样才算。”午叶张开双手,像只八爪鱼的搂着吉妮。
吉妮尖叫的躲东躲西的,怎么都躲不掉。最后嘟着唇,呆坐在地。黑发乱乱的覆盖着脸,让人怎么看都看不清。
午叶松手,帮她整理头发。然后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床上。轻轻的抚摩着她的脸颊。
“今天上不上班?该换衣服了。等一下,你的老板找人!”
她闪着黑亮亮的眼珠。“他现在才没时间理我呢,从蜜羿来了之后,就再也没上来过,我的中文课,停顿了好—段时间了。”她的声音有点抱怨。
“没关系,以后我来上好了。我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
“真的?”她兴奋的说。
“真的。我先帮你换衣服。然后去餐厅处理事情,空闲的时候就教你中文。”
“你帮我换衣服?”她低头看着自己,才发现昨晚,她穿的不是这套。什么时候换成睡衣了?她大叫。
“你——你——好坏,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哦!我不可以?那昨天是谁拚命在我面前扯衣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你说怎么办?”
她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