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玉流风等人即离开江陵,又过了半个月,抵达洞庭湖畔的岳阳城。
一到岳阳之后,玉流风提议先往君山去拜访寒飞雪。唐沐仙答应了,一行人便将车骑寄放城中,雇舟直往君山。
这一去,正好逢上寒飞雪的成婚大礼即将举行,最高兴凑热闹的唐沐仙便直嚷嚷著要留下观礼。
身为拜兄的玉流风,自然也不肯错过拜弟的婚礼,于是,他们便留下了。
对于他们的来访,寒飞雪异常高兴,至少能见到拜兄,已令他心中的“怒气”减轻了不少。
在洞庭寒府,玉流风与唐沐仙两人以子侄之礼,拜见了当代武林景仰的寒府府尊——“玉面圣君”寒昊书。
当夜,寒飞雪邀拜兄在月下品茗,畅谈兄弟俩分别之后的一切。
闲谈过后,玉流风突然神色凝重,语声沉郁地道:“寒弟,为兄有事相托。”
“大哥请说,只要小弟能力所及,一定努力完成!”
“多谢!”玉流风沉默了半晌,才道:“寒弟,假若假若我有任何不恻,请你替我保护仙儿返回唐门。”
“大哥!”寒飞雪闻言神色倏然一变。
“拜托你了,寒弟!你是我在人世唯一能信赖之人——”
“大哥大!”寒飞雪打断了他的话。“为何说出这种话呢?莫非”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见到拜弟的神色,玉流风默然颔首。“是的,寒弟。正如你心中所料,为兄已有预感,仙界将为此事而降下制裁。”
“大哥,让小弟设法——”
“不用了!”玉流风长声叹息。“我已有接受天刑的觉悟,只是怨叹上天对我何其不公”
寒飞雪哑然无语。
一股悲凄愁绪,回荡在两人之间
唐沐仙与寒飞雪的新娘,也就是当日于涪江支流邂逅的少女,很快地便结为闺中知己。
她们时时腻在闺中,无所不谈,著实冷落了两人的“未婚夫”
唐沐仙告诉她自己的家中状况,以及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恶作剧,包括她此回“假定亲”的计谋。
寒飞雪的未婚妻,这位小名唤作欢儿的少女,也坦白道出她的身世。
她有一个相当离奇的身世。据说她乃是天上仙子,而且是堂堂天君之女,只因尘缘未了,才会降下凡尘,与寒飞雪结下这一段姻缘。
“天君?”唐沐仙好奇又不解地问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天帝?”
“类似吧!”欢儿想了想道:“其实民间所传说的天帝或玉皇大帝,便是由天君之名演化而来的,不过,并非如传说一般,皆由一人担任;天君之位,乃是由‘天外天宫’之群仙轮番任职,每三百六十年轮任一位。”
“天外天宫?这又是什么所在?”
“天外天宫位于‘大罗仙界’之上,乃是仙界最高天府,内中所住,皆是成道金仙。”
唐沐仙又问道:“令尊既是天君,那么他是第几任天君了?”
“这个——”欢儿凝神苦思,最后皱著眉头道:“不知道!”
唐沐仙叹了一声,心想:这个宝贝欢儿,还当真迷糊到了极点!就如她说她忘了自己的全名,只记得小名叫做欢儿,理由是——因为太久没人叫过了。
唐沐仙不禁为她的迷糊劲而甘拜下风。
她们两人的亲密,令两个“未婚夫”大喝其醋,虽然寒飞雪不露于形,但明眼的人却可由他的眼神中明显地看出来;而玉流风却是将情绪大大方方地表露出来。
这日,他们再也忍受不了未婚妻的冷落,于是将两女由闺房中揪了出来“强迫”她们陪伴游湖。
两女自是乐意。于是,四人便在湖光山色之中,整整玩了三天。
若不是寒飞雪的婚期已近,这两个玩疯了的女人,还不想回去呢!
五天之后,君山之上张灯结彩,为少主的大婚而装饰得五彩十色、缤纷悦目已极。
由于寒飞雪尚未扬名江湖,依照寒府的家规,不得大事宣扬,因此婚礼只邀请了左近的乡亲前来观礼。而属于“江湖上”的外客,便只有玉流风和唐沐仙两人,这情况正好是玉流风文定之礼倒转过来。
婚礼当夜,新人已入洞房,而宾客也尽数散去,玉流风哄睡了唐沐仙,独自徘徊在庭院之中。
遥望万籁俱静的湖光山色,又回首人声沉寂的寒府庄院,玉流风感叹自身的际遇,更加欣羡拜弟寒飞雪能与有情人结成姻缘。为何说是“有情人”呢?因为依据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他发现拜弟对那欢儿并非无情,而是生性冷峻,不善于表露情绪罢了!
自唐沐仙那儿得知欢儿的身世,他更加嗟叹苍天不平,同是仙凡之恋,为何他却要遭受离散的命运?
为何?只因为——她是人,而他是妖?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脚步踏出了寒府,直往君山之巅漫行。
来到君山之巅,只见天上一轮明月辉耀,玉流风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自己不知能否再留人间,度过几番月圆?
正这番思忖之际,蓦然,天际金霞一闪,瑞光自天而降,瑞光之中,只见一朵祥云托载著九道人影。
这九道人影,其中八人,乃是作金盔银甲的武将打扮;另外一人,则是仙风道骨的玄门羽士。
玉流风对那位玄门羽士的印象可说是刻骨铭心,因为他正是百年前将他封入二宝之中的天机道长。
这九人的出现,令玉流风明白,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既定的命数,任他如何逃避,依然还是躲不过的,唯一之法,只有放手一搏,向残酷的命运挑战。
沉默中,天机道长领先开口:“玉流风,你当知吾等来此的用意。”
“我明白!”玉流风沉声道:“但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既是如此,休怪吾等以武力擒拿了!”天机道长霍地朗喝一声:“众位天将,‘八卦锁魔阵’!”
君山之巅,风云涌动,战戈待发。
只见八位天将身形倏动,迅速占住八卦方位,扬手金光迸射,在空中国集成八卦封印,凌空降下,企图将玉流风困锁其中。
玉流风立即以“乾坤旋步”移位九宫方位。只见九道白影幻现,形成“九宫遁形”九道光影聚成一轮循环不休的气旋,顿时破了八卦封印。
“有来历!”天机道长再喝一声:“诸位,‘伏魔真罡’!”
八位天将分占八方,闻言立即扬手各自推出一道白色光波,八道光波汇集成绵绵密密的白色光潮,气势万钧地朝玉流风周身涌来。
玉流风心知这是前古仙笈——六合宝典所载神功的一章,威力至大无伦,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使出苦心修成的护身神罡,勉力抵挡。
只见白光与金紫光华相互辉映,二气分庭抗礼,道不尽的灿烂辉煌。
两光相持不下,一旁的天机道长暗惊玉流风湛深的修为,忍不住脱口再喝喊了一声:“天将们,‘锻魔神火’!”
喝声一落,只见白光立时转为火红,正是“六合神功”之中,至正至刚的“锻魔神火”
玉流风立即将护身神罡运至极点,咬牙苦撑。
一旁,天机道长见双方久战不下,终于开口说道:“玉流风,贫道劝你速速伏法认罪,或可减免刑罚!”
“休想!我即便伏法,却绝不认罪!”玉流风傲然道:“情爱岂是罪过!?”
天机道长见玉流风身陷重围,却依然不失傲骨地侃侃而言,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胆识。
然而,天规森严,不得不将此人擒拿问罪,虽然深感惋惜,却是万分无奈。
“玉流风,汝既一心顽抗,休怪贫道出手了!”天机道长朗喝一声:“呀!‘太乙神雷’”倏然双掌合并,闪电向前推出。
只闻半空“霹雳”一声!一道金蛇般的电光,直朝阵中的玉流风飞击而去。
金色电光冲散金紫光华,登时击中玉流风的胸口。
“啊”玉流风惨叫一声,被电光击飞数丈,护身神罡顿时散离。
八位天将一同收起神功,会集于天机道长身侧。
可怜的玉流风,口吐鲜血,却仍然挣扎著想由地上坐起。
天机道长黯然一叹。“莫再挣扎了!玉流风,束手就擒吧!”
玉流风默默垂首。他早已有所觉悟,然而临到这一刻,却依然不舍;不舍的是,长驻心中的伊人笑颜。
“罢了!仙儿,是你我今生无缘——”他长叹一声,终于放弃了反抗。
“这才是!”天机道长绽出一丝笑容。“玉流风,离开之前,你可有什么要求?”
玉流风回首山下庄院。“能否让我再看她最后一眼?”
“很遗憾!此事贫道不能答应。”天机道长一抬手,由掌心幻出一只透明光球,缓缓向玉流风的身前飞去。
只见光球愈飞近玉流风,则愈涨愈大,最后形同人身的大小。
光球飞抵玉流风的身前,眼看就要将他的身子包没其中,倏然——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嘶喊划过夜空,也止住了囚身的光球。
一道纤秀窈窕的倩影,仓皇地奔向山巅。
“仙儿”玉流风不禁星目蕴泪,一时哽咽难言。
是的!是唐沐仙。在睡梦之中,她被一声雷声惊醒,好奇出外一观,却赫然惊见此种情景,一瞬间,心中填满了惊恐与绝望。
玉哥要离开她了!不行!她要阻止!她必须阻止——
“不要!不要带走我的玉哥!”唐沐仙飞扑至玉流风身上,紧紧地环抱住他。
天机道长与八天将互视一眼,为难地道:“唐姑娘,此乃天命,不得违抗。”
“我不管!”唐沐仙转过身,以身子护住玉流风。“我不管什么天命不天命,总之,你们不能带走玉哥!”
只见她美目狠狠地瞪著众人,眸中怒光腾腾,却又难以自制地泪水盈眶。
“唐姑娘,须知人妖殊途,尔等之相会原属错误,又何苦让此孽缘继续牵缠不休呢?”
“住口!我不管什么孽缘、什么错误,我只知道玉哥不能离开我!他答应陪我一辈子的!”
“唐姑娘”
“我不管!你们这些坏人——”
天机道长为之苦笑,在唐沐仙的眼中,他的确是拆散他们的坏人。
“唐姑娘,人妖是不能相爱的”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告。
然而,这一句“相爱”却如一声惊雷,震醒了唐沐仙沉睡的心灵。
她终于明白——过去那种一直令她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她终于明白——那种如同坠落深渊般的绝望和恐惧,以及那种椎心刺骨的痛,究竟为何而来,又为何总是在他要离去的一刻,占据她的心胸。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爱!
她爱他!早在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刻,她便爱上他了。然而,这份稚嫩的感情,在每日的相伴相随之中,逐日加深,终成如今的刻骨铭心。
她爱他!他是她今生的恋人,也是未来的丈夫,他不能离开她——
唐沐仙为这一瞬间的明悟而怔呆。
趁此机会,天机道长自指尖弹出一点金光,射中她的软麻人,唐沐仙登时动弹不得。
“得罪了,唐姑娘!”天机道长歉然道:“贫道不能让你阻扰此次任务,你的穴道再过片刻即会解开。”他将手一挥,透明光球穿过玉流风的身子,将他整个人包没其中。
末机道长再一招手,光球飞回,逐渐缩回原来的大小;而光球中的玉流风,亦随光球的缩小,而变成寸许的小人。
“走吧!”天机道长轻喝一声。
但见君山顶上,瑞光再现,一朵祥云托载着九道人影,重回无极天宇。
唐沐仙僵直的目光凝神着祥云带走了她的玉哥,一双美目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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