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消瘦的身影就坐在一片花海之中,显得孤独而沉默。
杨水墨倚着丈夫,远远地望着那孤寂的身影,想起一年前的那场车祸,身体仍是不由自主的战栗着。
“别自责了,这不是我们的错。”明经生清楚妻子还在为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幕惊恐着,他轻声抚慰着。
“可是”
“水墨,逼她的人是她自己,她得为她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助她活下去。”
“但是她已经不能走路了”她为翰铃伤心不舍,原本的一双腿将再也站不起来,不能跑不能跳,对于才二十几岁的她,情何以堪。
“唉。”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也喟叹不已。
“走吧,她还等着我们。”他轻托着她的腰,往那坐着轮椅的身影走去。
“翰铃。”走到她身后,杨水墨轻唤。
她闻声转过头来,竟朝他们露出一个浅笑,虽然轻微,但这是这一年来她头一次有了笑脸。
两人不住惊喜。
“你们来了。”才半个月不见,她的眉宇间似乎多了安详。
发生过什么事吗?他们惊喜之余也不禁疑惑。
“我听护士说,你的状况良好,随时可以出院。”杨水墨上前蹲着身子与她平视的说。
“是吗?”翰铃眼睛一亮。
“嗯,你想出院吗?经生在我们家附近为你物色了一间电梯大楼,那里有针对行动不便的人设计很多贴心的特殊设施,住在那里你不会感到出入不方便的,而且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们也可以不时的去探望你。”
“谢谢你们的安排,不过我想不需要了。”翰铃拒绝了。
夫妻俩相视一眼。“翰铃,难道你不想出院,还想继续待在疗养院?”明经生问。
“不,我想离开这里。”
“但你在美国没有朋友也没有住处,如果不接受我们的安排,你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有,我会照顾他的。”花圃里一名园丁突然走到他们面前开口说。
两人讶然了。“你是”盯着眼前黝黑的男人,他有着东方人的面孔,却说着带着外国腔调的中文,应该是在美国出生的华侨。
“他是乔治,我的男朋友。”翰铃淡淡的介绍,但看似平静的脸庞微微泛了红霞。
“男朋友?”两人更吃惊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何时开始交往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杨水墨立即开心好奇的问。
乔治看了一眼淡红双腮的翰铃,温柔一笑。“我是这里的园艺师,负责照顾疗养院里的花花草草,而从她进到疗养院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她了,她很美丽,但她总是不言不语的封闭自己,我追求了她快半年,她才对我讲第一句话,这之后经过我不断的努力直到三个月前,她才接受我,最近我也正在物色房子要将她接出去,我们打算结婚了。”
“你们要结婚了?”夫妻俩从刚才起就像鹦鹉一般,一直重复着他们说过的话,但没办法,事出突然,他们实在太震惊了。
“我是昨晚求的婚,而她答应了。”乔治一脸喜悦的宣布。
两人一怔后,杨水墨更是喜极而泣。“翰铃,乔治说的是真的吗?”她兴奋的问。
她终于走出来了吗?终于懂得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了吗?
“是真的。”这次翰铃的嘴角真真实实的露出了笑容。“这男人是我见过最有耐性的人,不管我怎么赶人,怎么摆脸色他都不退却,更不曾嫌弃过我的脚,他对我的爱就像我曾经对某人的一般”
她看向明经生,但眼底已经没有爱恨了。
“乔治让我很感慨也很感动,原来这世间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傻子,既然两个人都傻得可以,那就凑一起吧,一起傻也一起哭”
“还有,一起笑。”乔治咧开嘴的接下她的话。
翰铃眼角湿了。“对,一起笑,我们一起快乐的笑。”
她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重新柔软的接纳了别人,而那感觉竟如此的美好,如果她能早点走出囚禁自己藩篱,那么让她残废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对于过去,她后悔不已。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埋在丈夫怀里,杨水墨开心的又哭又笑。
“经生、水墨。”翰铃突然脸色凝重的看向他们。
原本含着祝福笑靥的两人,也急忙的回望向她,等着她开口。
“有些话我早该说了,拖到现在才说,我感到很抱歉,那就是,对不起!因为我毁了你们的婚姻,也因为我发疯造成的车祸,让经生的政敌拿去当成攻击的丑闻,让他黯然的宣布退选并且离开台湾。”
“经生,我毁了明伯伯对你的期望,也让你失去了政治舞台走避美国,我为你们带来这么多的伤害,但是你们并没有丢弃我,还将我带到美国疗伤,你们对我不计前嫌的包容与付出,我铭感五内。”
“乔治也说了,我对你们欠下这辈子都还不了的债,虽然今生我注定无法赎罪,但我还是想得到你们的原谅,你们能原谅我吗?”她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了。
“傻瓜,我们早就不怪你了,在美国没人认得我们,我们过得更自在快活,而经生原本就有美国的律师执照,在这里他一样可以当个出色的律师,只是你若说有做错了什么也已经付出代价了,你的腿”看着覆在薄被底下她那无力瘦弱的双腿,杨水墨忍不住不舍的哭了。
翰铃却轻轻笑了。“失去双腿虽然让我悔恨,但老天给了我新的希望,它让我找到了真爱,有了乔治,乔治就是我的双腿。”
乔治低下身,抱起了她,走出了温室,迎向了阳光。
翰铃整个人洋溢在幸福当中。
明经生与杨水墨两手交握,相视而笑,走在他们身后,一起闭着眼迎着阳光让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啊,真舒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