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

br />     赵妻　　可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你真了不起！

    赵六　　呵呵，我都快被捧上天了我会得意忘形的。

    赵妻　　不，不会的我相信你。

    赵六　　谢谢。（忽然看见赵妻的神色有些异常，关切地）怎么了，你不舒服？

    赵妻　　不，不

    [ 赵妻紧紧地抿住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赵六　　（着急地）说给我听听，好吗？

    赵妻　　（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我怕我怕我们这样也是一厢情愿的唯美主义和

    赵六　　（抢过话头）和一往情深的理想主义？

    赵妻　　嗯。

    赵六　　不会的。至少，我们是（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调侃）两厢情愿，情投意合的一对！

    [ 先前笼罩着舞台的黄色灯光重新亮起，绿色的光束渐渐隐没在这一片焦灼的黄色灯光之中。音乐止。

    [ 赵六和赵妻又回复到了刚开始的那个状态，只是空气中比先前更多了一些不安的气氛。知了叫得很欢。

    赵妻　　（忽然地）我不要我们再这样貌合神离地相处下去，我想要一个了断。要么，你还像谈恋爱时的那般呵护我和爱我；要么，我们就彻底决裂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说空话是没有用的，我要你付出实际的行动，行动，明白吗？我要你还像以前那样陪我逛街而不是独自一个人看球赛，我要你还像以前那样跟我看电影而不是扔下几盘 vcd 让我一个人独自欣赏，我要你哎，你头动什么动，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左耳朵已经聋了，难道你想让另一只耳朵也去无声的世界？怎么，嫌我烦了？我本来就是这么烦人的，你当初结婚时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脾气！后悔了？后悔了找个情妇还来得及，不像我，已经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别总是耷拉着脑袋，一副“我很累”了的样子，听到了没有？（很使劲地敲了敲赵六的脑袋，赵六有苦难言）我叫你头别动，你听见没有，你是搞电器声音故障检查的，耳朵失聪了你就回家待业去吧。我可不会来养你的，我找个老公来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罪的。你看我嫁到你家来后，可曾受过哪怕是一点儿的好处？隔壁依杉有她那万贯家财的老公养着，可你有什么？除了赤条条的人，你什么也没有！更可气的是，你连作为一个人还是不完整的！半聋子！四等残废！我恨我当时怎么会选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我妈说人生最恨嫁错郎，当时我被你蒙蔽了，家里人的劝告一句也没听进去。是一厢情愿的唯美主义蒙蔽了我们曾经注视偶像的眼睛，是一往情深的理想主义闭塞了我们曾经倾听偶像的耳朵（自嘲）天！我当时怎么会被这么华而不实的言语所打动的？两厢情愿？和你两厢情愿不如和钱情投意合。古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是你这个穷光蛋能给我什么？结婚以后，你可曾给我买过一件好衣服？

    赵六　　（忍不住插进一句）我不是都把钱交给你了吗？

    赵妻　　（冷笑）呵呵，是吗？那么你上个星期看甲 a 联赛的球票的钱是打哪儿来的？

    赵六　　（支支吾吾）是朋友送的。

    赵妻　　是哪个朋友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叫什么名字？

    赵六　　这

    赵妻　　（乘胜追击）答不上来了吧？我打电话到你们公司财务科问过：小张说你的工资加奖金总共是一千三百零七块八毛九分，这三百零七块奖金到哪儿去了？不会是养女人了吧？啊？

    赵六　　（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可以可以查我的工资单？

    赵妻　　怎么不可以？啊，怎么不可以？我是你老婆就有权利来管你。除非你现在就一脚把我蹬了，否则我就跟你没完！

    赵六　　（紧张地）你查了我这个月的工资单？

    赵妻　　还没呢！你没看今天才 15 号，离你们月底发工资还有两个多星期呢，怎么，想通知小张帮你隐瞒吗？没门！他老婆可是我们厂里出名的快嘴，想让她封口，除非老母鸡下鸭蛋，你能升官做市长！

    赵六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赵妻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长了工资，加了奖金了？我可不指望你！学校里毕业一出来，人家都助理、工程师、高级顾问了，你倒好，思想先进，让掉了学校留任的名额，非要去做什么电器设备声音故障排除技术员，还美其名曰：“从零做起，挑战自我”好啊，那时我想：大不了等个一两年，就也支持你了，谁料你一做三年，工资仅在国家工资结构上调时涨了一次，位置从来也没调过。你还安慰我说是因为这个岗位上你无人可替代。真的如此吗？我就不信一个半聋子能比一个正常人听音辨器能力更强一些，再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没准哪一天，你这种位置的人根本就没有可以立足的岗位了（赵六的头猛地一动）喂，你真想让你的耳朵聋掉啊？

    赵六　　（无力地）我想我是太累了

    赵妻　　（不屑地一笑）呵，是吗？我就不累了？别拿累当作你的挡箭牌，我不吃这一套！你是不是又想说：“啊，我每天从浦东到浦西，要转两班车，乘一班地铁，到了公司还得管厂房每天早晨的清扫工作，然后还得在晚上清扫完厂房后原路返回？”得了吧，你！累？你说说罢了，有精力看中国那么差联赛的人还会累？再说了，我又哪儿闲着了？我不但要上班，还得管家里的清洁工作。你可以指挥工人干，我指挥谁去？只能自己做！擦地板、做饭，给你洗脏衣服，你可以五点下班，我呢？我可没有下班这个概念，我还得加班加点地侍候你这个大少爷！你有假期，有工资拿，我给你累死累活地张罗这个家你还要把工资钱财藏！你倒给我好好想一下，你究竟会做些什么？你什么也不会！（赵六此时的表情已经十分痛苦，但赵妻仍在滔滔不绝地进行着她的演说和诉苦）我要是真一狠心抛下了你，你就去吃西北风吧！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这么没用的男人，我他妈这一切全是自找的！我真不该跟你结婚，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幼稚的话，如果我当时稍微分析一下的话，我就是在我班一十七位男生中任挑一个出来也比你强！我班最差的王建强也已经坐到总经理第二助理的位子上了，可你看看你自己，啊，你看看你自己！哎，我真不知道当初那个在论辩赛场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赵六到哪里去了

    赵六　　（猛地抬头）我也不知道那

    赵妻　　（用力按下赵六刚抬起的头）低下去！想让自己的耳朵彻底地聋掉啊？我的话可还没有说完呢！明天，嗯，就明天一天，你无论如何得给我去找你们公司的 boss ，要他帮你换科室、长工资，你在那儿勤勤恳恳地做了三年，于情于理都该升了。要是他不答应，你就跟他闹，闹到他答应为止。很多领导现在都欺善人，你要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要是你撕不下这个情面，我去，保证闹他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反正，咱也不怕他解雇，工作机会遍地都是，何必死守着一个技术员的位子不放呢？虽然说这是你的专业，你也很喜欢这项工作，可是喜欢不能当饭吃呀，你说对吧？

    [ 此时的赵六，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极度的痛苦使得他的全身出现了较为明显的颤动，而赵妻却浑然不觉其丈夫的变化，如外面不知疲倦的知了一般继续着她那冗长的不知何时才能停止的长篇大论。

    赵妻　　哦，对了，明天回家的时候记得向单位里的同事借一把斧头或锯子，后院的知了太吵太闹了，再听下去我会精神崩溃的。我可要一种宁静的家庭生活，你明白吗？咳，明天上班经过福泰药店时记得帮我买一盒“金嗓子”喉宝，这几天喉咙疼得厉害，说话也说不大出来不要跟我讲没钱买药之类的话，那个三百零七块钱，哦，不，确切地说该是三百零七块八毛九分钱可不是让你白拿的，余下的钱还是交给我来保管，你这人指间有缝，是留不得钱在身边的。喉宝的价格我可清楚得很，你少给我藏私

    赵六　　（声音很轻）我被 boss 解雇了，那三百块钱我买了意外保险，我身边现在只有七元八毛九分

    赵妻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赵六　　（所有曾被压抑过的声音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说——我说我用三百块钱买了保险，受益人就是——你！

    [ 在赵六声嘶力竭地喊出“你”这个字的同时，他的头猛地向赵妻所持的耳屎匙方向撞去，原本就在其耳朵之中的耳屎匙一下子摧毁了赵六仅存的右耳的听觉系统舞台灯光在这一刹那由焦躁不安的黄色转成鲜艳怖人的血红，我们可以看到惊怖万分的赵妻举着血红的耳屎匙惊声尖叫，我们可以看到似疯如魔的赵六狂笑着跑下，但我们只是看到，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因为这个世界对于赵六来说，已是无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