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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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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我和她,哪怕你选对了人,都不会有未来。因为,我的身份,始终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轩辕颛的语音里含着些许的涩苦,以及无奈。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或许,永是没有未来可信的。

    但,又如何呢?

    双生同心,他要的,仅是轩辕聿的周全。其他的,对他来说,无所谓了。

    他和他,才是真正的血脉相依之人。

    “至少在那时,朕以为,你会成为朕。”

    “现在不会了,你的毒已经解了,这巽国的江山,千秋万岁,都会是你的。”

    轩辕聿只凝着他,道:

    “千秋万岁,若只是孤家寡人,朕,宁愿不要这千秋万岁。”

    “你不要,会有很多人想要,那些人得到的代价,必然是残忍的血腥。为了你想要护全的人,你不得不继续下去。”

    “朕乏了,想先安置,你也去歇息。”

    “每次,你从她那回来,都会乏,既然坚持下去,这么辛苦,为何不放了她,也放过自己呢?你为了保她,不惜将帝王于前朝的心术用在后宫,这么下去,恐怕前朝很快就会失和。”

    “朕自有分寸。”

    “是吗?连母后都看出你没有分寸,包括师傅。那六条也是人命啊,且不论,你用那违禁的汤药,让她们都怀上子嗣,七个月的催产,稍有不慎,毁去的,就是六条人命!”

    “何时,你也怜惜起这些命来?”

    “是,我对人命一直都是不看重的,可,你从小就比我仁慈,如今的你,为要保自己要保的人,牺牲别人,又如何呢?”

    轩辕颛闻听这句话,突然,眯起墨黑的瞳眸,凝向轩辕聿:

    “我倒是差点忘记了,她腹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万一,诞下为皇子,让一个王国帝君的孩子成为你的皇长子,你怎会愿意呢?是以,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的。”

    “颛,为什么,朕觉得,你总是有意无意间地在提醒朕,她和他之间的事呢?倘若,你想让朕一怒之下,杀了远汐侯,恐怕,你会失望。”

    “我知道,你不仅不会杀他,还会让他一直活着,这种折磨才是最残忍的。”

    “朕,再说一次,她的事,今后与你无关。四日后,在朕去暮方庵的日子里,你,最好离她远点。朕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你明白真的意思么?”

    “好,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背着你做了什么,可,我想想告诉你,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就是我们的兄弟情分!”

    “朕,希望如此。”

    轩辕聿说完,并不再多说一句话。

    十一月十九日,是西蔺的,只有这一日。

    也好,一年三百六十日,他能予西蔺的,只有这一日。

    也好。

    既然,夕颜现在看上去,要的是明哲保身,他就再许她一次。

    可,为什么,他心底的不安却是愈深呢?

    这些不安,并不仅仅缘于,隐士*苍的进宫,更源于,今晚,她的反常。

    每一句话。从她口里看似平静地说出,只让他越来越不安。

    远汐侯府。

    未拢一丝碳火的室内,很冷。

    银啻苍换下太监的衣裳,却把银色的纱衣微微敞开着衣襟,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畏惧这室内的寒冷。

    或许,再冷,都抵不过,人心的寒冷。

    “圣上,今晚,您也见到了,她再不是您心中的那个夕颜,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您,您又何必,痴迷于她呢?这些药丸,她根本不在乎,在乎的人,您——”

    “纯纯,你最近的话,越来越多了。”

    “圣上,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呢?”

    妩心问出这句话,哪怕,这句话,是他的底限,她亦会问。

    以前,聪明如她,是不会问的。

    现在,她却想问。

    因为,如果自欺欺人始终逃避的方式,她不希望,她同样如此。

    银啻苍微侧了脸,冰灰的眸子,并不望向她,而是注目于轩窗外未知的某处:

    “并不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纯纯,你自认为了解我,又有多少呢?除了那个残暴不仁的斟帝之外,你还看得到什么?”

    “我看得到的,是你刻意隐藏在暴戾后的执念。”

    “很不错的措辞,执念,一个人,若执念得太深,注定,不会活太长。”说完这句话,他望向妩心手中的药瓶道“不管她怎样拒绝,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法子,五日后,仍要给她服下这药。”

    “圣上,我可以这样做,可是,她会恨您。”

    “恨我,更能让她记住我,不是吗?”

    “圣上——”

    “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圣上,这个称谓,听了这么多年,很腻。”

    “是。”

    “回去罢,出来太长时间,让人生疑就不好了。”

    “是,我回去了,至于小安子,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我,不会再进宫了。”

    “是。”

    妩心望着银啻苍,今晚进出宫,全是依靠着水车,方能成行。

    屈伸在水车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她知道,让圣上更不好受的,怕是那人的态度,让他心寒。

    是的,连她,都觉得心寒。

    更何况,圣上呢?

    她握紧那重新放了药丸的瓶子,这里面的药丸,既然,是圣上的吩咐,不管用任何法子,哪怕强迫,她都会让夕颜按时服下的。

    退出室外,她瞧了一眼睡得昏昏沉沉的那个胖丫头。

    其实,有时候,人若胖点,蠢点,是不是,也是种幸运呢?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

    很多事情,从出身时,就注定了将来要走的路。

    一如,若不是遇到圣上,她也不会成为今日的妩心

    张仲依旧每日分两次为夕颜请平安脉,夕颜的脉象,他虽总觉得不妥,可,做为院正,他并不能直接去问什么。

    只是连日的问脉,离他最开始的猜测,愈是进了一步。

    难道——

    不管怎样,夕颜,是陈媛最后交付他要顾全的人,是以,无论如何,哪怕,穷他这一生的医术,他都是要保住她的。

    无论是她腹中的孩子,抑或,是她的命。

    当他一生中,有一处的缺陷,在无法弥补时,他希望,能圆满,陈媛最后的嘱托。

    毕竟,若当初,他肯带走她,他知道,她会舍弃一切,随他天涯海角。

    可,彼时,他的天涯海角,只是为了完成另一个托付。

    最终,负尽她的情意,也束住,他最后的心。

    天永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轩辕聿按着惯例起驾前往暮方庵。

    在此之前的四日,他恢复了每日晚膳后的翻牌。

    在后宫大部分嫔妃呃眼中,醉妃的专宠,随着身孕渐重,正被打破。

    纵然,这一胎或许会是皇子,并且醉妃又颇得太后的器重,力保这名皇子安然地诞下。

    可,对于她们这些无宠无孕的女子来说,同样乐意看到的,是醉妃即便生下皇嗣,都失宠的样子。

    这,无疑将是她们平淡的后宫生活中,喜闻乐见的一种关于曾经得宠后妃的下场。

    何况,哪怕诞下皇嗣,半年的静养,不能承恩,才是最可怕的煎熬。

    虽然失宠的后妃要复宠很难。

    不过,这宫里,本失宠的后妃,现在,却有人正在向复宠走出,让人不能忽略的一步。

    随轩辕聿御驾通往暮方庵的,是曾经盛宠三年,因着醉妃的清修回宫,逐渐失宠的姝美人。

    但,沾着先皇后的光,唯有姝美人,能伴驾同去暮方庵。

    即使皇上仅会在那滞留一日,一日间,也是祭拜皇后为主,不会涉及其他男女之事。

    可,难保回来后,皇上不会翻姝美人的牌。

    毕竟,在这长达月余的雨露均泽中,唯有一位后妃,未曾被皇上翻牌,正是这姝美人。

    之前的冷落,若再次被点燃,无疑,是更可怕的。

    不过这对于它们来说,只是无可奈何的事。

    仅能眼睁睁地看着姝美人在十九日卵时就前往天巽宫伴驾出行。

    入冬的卵时,天尚是蒙黑一片的。

    夕颜卧在榻上,因着一片蒙黑中,殿外,闪起的点点宫灯辉映在殿窗上,终是醒转过来。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曾熟睡。

    昨晚,她怎会睡得熟呢。

    她有着不该有的期盼。

    因为,昨晚,是这四日来,唯一一晚,没有承恩车响起的一晚。

    是的,承恩车。

    即便,去了承恩铃,但当承恩车碾进天巽宫的甬道时,终究,还是能听得到些许的声响。

    可,昨晚,他只是独宿在着正殿。

    她所要的‘明哲保身’,他果然,给了她。

    也好。

    今日,他这一去暮方庵,她没有用药,所导致的毒发,终究是能瞒过他的。

    她半坐起身子,离秋的声音隔着纱幔,穿了进来:

    “娘娘,可是要用茶?”

    “不用。”她尽量放轻了身子,却还是让离秋听到了。

    “娘娘,殿外时皇上起驾暮方庵的仪仗声。”离秋轻声禀道。

    “嗯,本宫知道了。”

    “一会依仗离宫,娘娘就不会再被惊扰了。”

    惊扰?

    这些声响,岂会惊扰到她呢?

    “离秋,进来。”她唤道。

    “诺。”离秋掀起纱幔,进得殿内。

    “扶本宫起来。”

    “娘娘,院正不让娘娘再轻易下榻。”

    “无碍,你扶着我。”

    “这——诺。”离秋近身用双手扶住夕颜,并将置在一旁的披风替她拢于身上。

    夕颜的手指了一下殿门,离秋会得意,一步一步,慢慢扶着她行至殿门边。

    透过殿窗的西洋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明黄色的一片仪仗。

    天际又飘起细雪来。

    飞扬地,朦胧了她的视线。

    她看不真切。

    他,或许已上了御辇。

    也或许——

    不,没有或许。

    在扯絮般的飞雪里,她看到,一袭雪色的素裙旁,是那样明黄的身影。

    雪色的素裙紧依着明黄的身影,明黄的身影率先登上御辇,雪色的身影甫要上辇时,许是脚凳因着雪地的湿滑,移了一下,那身影晃了一下,眼睑内着,就要跌倒下去,本待回身进辇的明黄身影恰在此时,一伸臂,把那雪色身影携提到了辇上。

    雪色,明黄,这两色,顷刻间,就融在了一起。

    一如,当年,那孔雀蓝,和明黄一般,在雪地上,相融。

    倘若,不是她的出现,是不是,他和西蔺姝,就会一直这样相融呢?

    终究,她才是那不和谐的那一色。

    不过,现在,这不和谐的一色,着于西蔺姝的身上,却是比她,和谐多了。

    “娘娘,您——”

    “本宫没事,又下雪了,本宫被这雪景,刺得眼睛有些疼。”

    她深吸口气,把眸底,些许的雾气驱散。

    “娘娘,有句话,不是做奴婢该问的,可奴婢真的看不明白,为什么娘娘明明是在意皇上的,偏是还要拒皇上于千里之外呢?”

    夕颜淡淡一笑,只道:

    “这宫里,在意皇上的人太多了,又何必多本宫一人呢。”

    “可皇上在意的,却只有一人。”

    “离秋,扶本宫回榻,传张院正罢。”

    “现在就传?”

    “是,本宫今日想早些传,晚上那次平安脉,也一并提前请了吧。”

    “诺。”

    她并不知道,今晚没有药丸,该怎样去面对那一次的寒毒噬心。

    尤其,如今,她的身孕,又是六个月的时候。

    所以,她想早早让张仲请完平安脉,喝下汤药,也好尽早打发了宫人。

    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她一个人去面对的。

    她相信,这样的面对,亦能熬过一个月的。

    这一日,张仲请完平安脉后,低眉沉吟了片刻,起身,按着惯例,开了一副汤药。

    到了晚间,张仲复请脉时,若有所思地凝着夕颜,夕颜的容色平静,只让他的眉心更为深锁。

    他出得殿去,吩咐医女熬制汤药。

    汤药甫煎完,送至殿内后,却见,殿内其余宫人一并被遣出,只说醉妃服了汤药,想先行歇下。

    这一语,看似极其平常,毕竟皇上不在天巽宫,做为后妃的她,早早歇下,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然,落进张仲的耳中,蓦地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急急转身,身影消失在夜色的苍茫中。

    殿内,清冷。

    宫人都被摒退出去。

    连值夜的宫人都不曾剩下。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想歇息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值夜。

    这,就是主子的优渥。

    不需要理由,可以摒退一干人等,并严令她们不得入殿,打扰她歇息。

    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早命人多拢了两盆银碳,又在众人退出去后,把能找到的锦被都放到呃榻上。

    现在,她把自己的身子捂在这些暖暖的锦被中,盖了一层又一层,来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噬心。

    意识尚是清明,她听到,殿窗的一侧发出轻微的响声。

    随后,她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榻前。

    那身影走路极轻,身形极快,恰是蘅月。

    “娘娘,该用药了。”

    蘅月的声音响起,她的手心摊开,里面,赫然是一褐色的药丸。

    “你,出去。”

    自那晚后,她不便明着遣走蘅月,只是不让她再进身伺候。

    却想不到,今晚,蘅月还是来了。

    不仅来了,看样子,是想逼她服下这药。

    “您服下这药,奴婢自然就会出去。”

    “若本宫不用呢?你莫非要逼迫本宫不成?”

    “倘娘娘不用,那,奴婢只能逾越了。”

    “本宫最讨厌被人胁迫做任何事。”

    “并非奴婢要胁迫您,只是,若您不服这药,恐怕您的孩子,连今晚都熬不过。”蘅月淡淡地说着“您该记得,千机发作时,您的身不由己,真到了那会,您以为,孩子不会被您误伤么?”

    “你,倒是很会劝人。”

    夕颜眯起眼睛,伸手从蘅月的手中捏起那枚药丸,冷冷一笑间,药丸在她的手心被捏成碎末。

    “您别不知好歹,这一味药,炼制是极其不易的,上次被您糟蹋的些许,侯爷又要重新炼制,今晚您又糟蹋了一粒,休怪奴婢对您不敬了。”

    蘅月压下心头的愤愤,从袖中的瓷瓶里,复取出一枚药。

    只这一枚,她未来得及捏住夕颜的唇,强行让夕颜服下时。

    殿外,传来,一些声响。

    一些,谁都不会陌生的声响。

    是急促的脚步声,很急促,很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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