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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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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永十四年正月廿日,慕风居功自恃,妄涉朝政。贬去一应官职,流放闵南。

    另发布告示:辅国将军居心叵测,挑起事端,着令全国缉拿,若有举报者,赏银千两。

    同日,宫外暮方庵传来,姝美人喜怀龙嗣两个月的讯息。

    太后大喜,亲下懿旨,赦其清修,接姝美人回宫。

    天永十四年正月廿一日,轩辕聿颁下另一道圣旨,中宫不可一日无主,西侍中有功于社稷,着令礼部择吉日,册封姝美人为后。

    天永十四年正月廿二日,夜帝发楔文于巽国,告文曰:我之祖、父,愿与巽国永世修好,然,巽帝为其霸业,竟以昔日联姻公主,凤夫人省亲之际,指使其父暗中谋划,借凤夫人失子之痛,归国行刺帝之事,凤夫人不愿,其父狠下痛手,欲栽祸于太医,导致凤夫人枉死,我欲还凤夫人公道,对已洞悉之事,念在两国素来交好份上,不愿多予计较,巽帝置若罔闻,并不念及情谊。弑妻之痛,孰不能忍,故昭告皇天在上,两国情谊至此终结,集兵五十万,兵分两路,于南、西两处边境,征战伐巽。

    同日,巽帝亦发楔文于夜国,告文曰:我之祖、父,愿与巽国永世修好,然,夜帝为其霸业,不仅堕我联姻公主,凤夫人之子于先,并于省亲之事,欲借太医之手谋害凤夫人,捏造假函文,假货我国于后,被凤夫人察觉,遂玉石俱焚。我对已洞悉之事,念在两国素来交好份上,不愿多予计较,然,夜帝并不念及情谊,其心叵测,孰难再忍,故昭告皇天在上,两国情谊至此终结,集兵五十万,迎夜国不义之师。

    边境战火重燃,巽国派云麾将军、归德将军亦率五十万大将,兵分两路,分别迎战夜国两路军队。

    这五十万,耗费了巽国大量的兵力,除檀寻驻守的二十万军士外,再无更多的兵力。而夜国,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到底有蓄积了多少兵力,却实是未知之数。

    两兵交战十日,互有胜负,然,二月初一,战争的形式因着漠野之战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漠野毗邻巽国南大门重城杭京,正是左路归德将军迎战之地。

    两军于漠野交锋,夜军的诱敌,佯败后撤。归德将军眼见交战数日间,难得扬眉吐气,不问虚实,立即率军二十万实施追击。

    当巽军前进到夜军的预设阵地后,即遭到了夜军主力的坚强抵抗,攻势受挫,被阻于坚壁之下。

    归德将军欲退兵,但为时已晚,预先埋伏于两翼的夜军两万奇兵迅速出击,及时穿插到巽军进攻部队的侧后,截断了出击巽军与杭京之间的联系,形成对出击巽军的包围。

    另有五万夜军精骑也迅速地插到了巽军的杭京之间,牵制留守杭京的那余下的五万巽军,并切断被包围巽军的所有粮道。

    与此同时,夜军将领下令突击部队不断出击被围困的巽军。

    巽军数战不利,情况十分危急。

    云麾将军纵有二十余万兵士,但在西面,与夜军同样进行苦战,援救不急。临近杭京的数城的驻守军士,纵曾试图突破夜军的精骑,将粮草送予被围的归德将军,同样因识单未果。

    到了二月中旬,被围巽军断粮已达十余天,内部互相残杀以食,军心动摇,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支部队,局势非常危急。

    逼不得已之际,轩辕聿惟有将巽国京城檀寻剩下的军士抽调十万,加上灭斟时收编的斟兵二十万,悉数调集起来,着骠骑将军亲率,解杭京之急。

    这也意味着,檀寻城内守兵,仅剩最后十万。

    其间,归德将军组织了四支突围部队,轮番冲击夜军阵地,希望能打开一条血路突围,但都未能奏效。绝望之中,归德将军孤注一掷,亲率巽军精锐部队强行突围,结果仍遭惨败,连他本人也丧身于夜军的箭镞之下。

    巽军失去主将,斗志全无,遂不复再做抵抗,二十余万饥疲之师全部向夜军解甲投降。夜军终于取得了空前激烈残酷的漠野之战的彻底胜利。

    此时,云麾将军的西面,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急,若夜军分部分兵力至西面,则,意味着,敌众我寡的局势,将使西面的重城同样失守。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夜帝百里南,突然亲率三十万大军,从南路御驾亲征,务求尽快结束此役。

    这就意味着,骠骑将军率领的这三十万临时凑出的将士,将迎战高于自己一倍兵力的夜军。

    并且,夜军,还是御驾亲征,在士气上,又高出了一筹。

    轩辕聿终在此时,做出决定,五日后,待备齐足够的粮草后,随护送粮草的军士一起,亲征杭京。

    此时,骠骑将军的前锋战士,已抵达杭京,同城内驻守的五万士兵一起,迎接夜军的又一次攻城。

    而前朝,请求皇上在亲征前册立太子的折子便一道一道,呈了上来。

    册太子,无疑,是他亲征前,最好平定前朝的法子,况且,今年也是他即将年满二十五岁之际。

    太后晓得他的犹豫,但,现在并不是为这件事,在犹豫伤神的时候。

    她遂暗中命纳兰禄往行宫殿去接回夕颜。

    毕竟,纳兰禄再怎样,也是夕颜的哥哥,眼下的情形,交由纳兰禄去接回,却是放心的。

    整座行宫,自轩辕聿离开后,仿佛,就与世隔绝般的冷清。

    除了五名远在其他殿宇的怀了身子的嫔妃,及留守的宫人外,再无其他。

    离秋的伤势渐渐好了,也能下床走动,但夕颜仍命她多加休息,平日里伺候她的,仍是蜜恬和燕儿二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二月末。

    彼时,夕颜正倚于贵妃榻上,逗着海儿玩耍。

    张仲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神医,在他的调治下,两个月大的海儿,除了瘦小些,看上去,并无其他的不妥。

    而她的身子,经过月余的调理,也大好了不少,气色亦不再苍白,至于千机寒毒,更似早就离她远去一般。

    她抱着海儿,努着嘴去亲海儿的脸,海儿撇着小嘴,用小脚不停地蹬她,象在她腹中时一样的顽皮。

    这样温馨自在的兙,被行宫外,响起的一阵不和谐的脚步声所打断。

    她望向殿外,恰是纳兰禄一身戎装出现在彼端时,他径直步进殿内,目光阴鹭地瞅着她和海儿,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奉太后之命,特来迎接皇贵妃和皇子殿下回京。”

    她没有拒绝,现在,不仅她失忆了,更由于,她确实是想回宫。

    不管这,是否是他要送她出宫的前兆,她希望能再见到他。

    这一月的分离,只让她觉得心底,满满都是无法挥去的思念。

    原来,思念,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是会愈来愈浓地渗进心底每一处柔软,密密匝匝地,让人无法拒绝这份柔软。

    “有劳了。”她淡淡说出这句话,在纳兰禄伸手要接过海儿时,她只收手抱紧她的海儿,丝毫不愿意松手。

    “娘娘果然心疼皇子殿下。”

    “嗯。”她应出这一声,余光看到,张仲的面色似有些不对。

    她抱紧皇子,随着纳兰禄出得殿门,却听见纳兰禄冷声道:“娘娘,哪怕生了皇子,最终,这中宫之位却不是册封娘娘的。臣真为娘娘觉到可惜。不过也好,免得他人以为,襄王府要靠娘娘的庇护才有今日的势力。”

    她只笑着,并不做任何的回答。

    纳兰禄,她和他的兄妹情份,其实,早在西蔺姈出事那晚,就该是尽了。

    如今,再多带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都伤不到她。

    而至于那皇后之位,从来都是高处不胜寒的象征。

    她甚至一点都不好奇,现在又是谁坐上那个位置。

    现在的她,仅想抱着孩子,回到轩辕聿的身边,哪怕,这次回去,即是最后的分离。

    分离?

    这刹那,她有一些犹豫。

    这丝犹豫,是关于她怀里的海儿。

    这一去,到檀寻时,已是深夜。

    肩辇抬着她直入冰冉宫,海儿早在她的怀里甜甜地睡着,她本想陪海儿一并安置,不曾想,太后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殿外,她仓促起身间,太后轻拂袖摆,示意她坐下说话。

    “参见太后。”

    “不必多礼。一个月未见,你的气色,确是太好了。”太后望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道“莫梅,先把皇子殿下抱去偏殿休息,哀家和皇贵妃说会子话。”

    莫梅近身,夕颜有丝踌躇,却还是把海儿交予了莫梅。

    毕竟,只是抱到偏殿,并且,太后和她说话,万一吵醒了海儿,这大半夜,估计,又难哄他睡着。

    莫梅出殿时,殿内其他宫人均一并退出,并关上殿门。

    “得行宫药泉和院正汤药的调理,是大好不少。”她少了以往那份谨小慎微,只语音如常地道。

    “不知,颜儿的记忆,可曾有些许的恢复呢?”太后说出这句话,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犹抱着海儿的手。

    她的手没有丝毫的退缩,只道:“院正虽替臣妾不时针灸,可,过去的一些事,始终回忆起来,都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其他记不清,都不要紧,记着皇上对你的情意就行了。”

    “太后,您的意思?”

    “皇上已册姝美人为皇后,她如今也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加上西侍中不惜冒生命危险,揭发了前任尚书令,这,也算是皇上对西家的一个恩赏。”

    “嗯。”她颔首,谁为皇后,与她都没有关系。她从来不会计较这个。

    “哀家知道,无论以前或现在,这些对你,都不是回计较的。而皇上会在不日后祭拜太庙时,册封宸儿为太子。”

    “太后,若皇后有孕,立太子一事,是否不急于一时呢?”她看似无意地说出这句话,话里,自有她的试探。

    “我朝自开朝以来,都是立长不立嫡,这规矩,是不会变的。但,哀家瞅着,现在的皇上,倒在立太子一事上一直有所踌躇,若非前几日,群臣上了折子,齐请皇上尽早于御驾亲征前册立太子,恐怕这事,还得搁上一阵。”

    “御驾亲征?”这两字比其余的话,更进得了她的耳,她复吟出这两字,眸底,终是做不到继续平静若水。

    这一月间,她对这些,都是一无所知的。

    只此刻听了,心底,不可避免的攫紧。

    前一次的御驾亲征,尚历历在目,这一次,三国中仅剩下夜国,难道—

    “是啊,和夜国这一战,却是难以避免了。夜国送来的走马灯险危及龙体躬安,加上凤夫人之死,与夜国又脱不开干系,这一战避无可避。”

    “太后,您说什么?”夕颜的顿觉轰地一声,复问出这一句,哪怕带着不敬。

    “看来皇上瞒着未告诉你。对,凤夫人慕湮除夕那晚,罹难于暮方庵,慕尚书令因爱女离世,性格大变,不惜政变谏言,本来该是死罪,皇上念着慕尚书令昔日保驾有功,只做了流放的发落。”

    太后的神情有丝黯然。

    毕竟,慕家,是她一直要保,却到如今,根本保不得的地步。

    夕颜的唇瑟瑟发着抖,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除夕那晚,是了,初一那会,李公公象是要回些什么,可她彼时只顾着贪念于自个的温情蜜意里,却是根本没有顾及其他的。

    闭上眼睛,慕湮,去了?

    她没有办法去接受这个事实,哪怕,这已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这件事,是否,又能看成是帝王间的谋算呢?

    从慕湮最后一次来看她,不经意露出的那份落寞,她又岂会记不清呢?

    她说,没有孩子,就是解脱。

    现在,死,是否才是真正的解脱呢?

    而这一切,若非那晚她取了那支夕颜花簪,或许,一切就都不同了,至少,没有不会死吧?

    心,痛到辨不出任何其他的味道。

    想流泪,可,眼底生疼的,竟是一滴泪都流不出了。

    “颜儿,哀家没有想到皇上连这都瞒了你。但,你要知道,他哪怕瞒你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纵然,曾有过怀疑,曾有过伤心。

    只是,基于深沉的爱罢了。

    “颜儿,哀家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地回答哀家。”

    “嗯。”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用力点了下螓首。

    既然失忆,对于过往的事,她若表现得太过在意,乃至失态,只会让太后瞧出端倪吧。

    止了瑟瑟发抖的唇,唯有心底,眼底继续痛着。

    “虽然你现在失去记忆,但这句话,由着你的性子来回答,不必去想过往,也是好的。哀家问你,若许你出宫的自由,和永远留在宫里,你选择哪一样?”

    终是到了这一天了吗?

    “太后,要听臣妾的心里话么?”

    “当然。”

    “若是失忆以前,臣妾想,应该会选择自由吧。毕竟,身为世家女子,从小缺的就该是自由。但,现在,既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臣妾所以记忆的开始,就是从宫里开始的,若出宫,反倒不知怎样使好了。所以,臣妾想留在这。”

    这句话里,多少带着言不由衷。

    他回答太后的话,又有哪一次,不是如此呢?

    太后是聪明的女子,对这样聪明的女子交心,无疑是最愚蠢的。

    毕竟,她对太后来说,只是后宫制衡的一枚棋罢了。

    从三年前,太后传她回宫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哀家知道了。好孩子,不枉费皇上待你。哀家希望,你能随军伴皇上出征,毕竟,这一役,或许会很快结束,或许,会耗费很长时间。但不管怎样,该是你唯一能出宫的日子,既然你今后选择留在宫里,这份出宫的自由,是唯一的。”

    “臣妾也想,只是,皇上不会允许的。”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却并不能让心里骤然生起的疼痛减少一分。

    “他会的,只要你提出来,他一定会允诺。”太后意味深长地道。

    “太后的意思是—”她只说了半句,并不往下提。

    其实,也是因为,此时,她根本没有办法多去想一下其他的事,心里,脑中满满都是慕湮的事。

    “你想见皇上么?”太后反问出这句话。

    “臣妾自然是想的。”她脱口而出这句话,不知是因为想着慕湮的事,抑或,这本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你想就好,哀家会安排你明晚就见到皇上。也希望你不要错过了哀家这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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