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在我的记忆里面漫长而烦杂,在高中生涯最天昏地暗的尾端里,当所有人对未来生活抱着无限憧憬和向往的时候,让我体会更深的是那破茧成蝶的前一刻漫长而痛苦的挣扎、磨难,以及茫然。
烈日炎炎,我举着一只手当空仰望,透过树叶直射下来的耀眼阳光让我的视线短暂一黑。我收了收目光,向唯一可以遮阴的一棵大树走去。道路两旁浮起阵阵热浪,谁家院子里种着一整排向日葵,一大捧的金色花朵朝气蓬勃地向着一个地方遥望绚丽的令人憧憬。
“安诺。”
我回头看,是谁在叫我?一道光照射在那个男孩身上,它如同幻象一般出现在我眼前,他那白洁光滑的皮肤,金色的短碎头发。明眸深处闪闪动人,全身上下都像发着光,在那成排的向日葵中也依旧光彩不减,熠熠生辉。
我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开口问:“你是谁?”
他看着我只是笑,笑的别有深意,他说:“你忘了我吗?”这个人歪着头问我,仿佛在期待一个答案,而我却只是茫然不知所措。
终于他叹了口气,放弃了等待,缓缓开口:“可是我却一直记得你呢,安诺。”他的身体慢慢衍开在金色的光线里,最后变成一圈光晕弥漫在炎热的空气中,想要把人蒸发一样。我心脏一上一下,越来越快地跳动着,一股闷热压在胸口,让我几乎窒息。
一个翻身,我惊恐地坐起来。闷热,是我唯一的感觉,我想我是不是得了失忆症,每天从梦中惊醒,那些梦境中原本无比清晰的片段就会被我忘得干干净净,不论怎么努力地回想都想不起来。
翻开手机,时间已经是午夜,我看着手机上已经老会拨过无数次的数字,心里忐忑不安。这是刚刚开通不久的高考查分热线,到底有多少万人在同时拨这个号码?在我不小心睡着之前,都拨了半个小时了,可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我在焦急的同时心里有稍稍缓了一口气,一整个晚上,我都沉溺在担忧、恐惧和犹豫中,被这些压抑的情绪不停地折磨着。我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反复摩挲,狠一狠心,终于咬牙再次按下拨通键。
夜,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声,以及电话里声讯小姐轻柔又毫无生气的声音。当一个个数字被接二连三报出,一切尘埃落定,悬着的心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直接跌进谷底。我的高考成绩居然比预期中要低20分,20分已经足够让成千上万的学子们将我远远抛在身后,20分让我的心如同一潭死水,再也不泛起一丝涟漪。心里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失落,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按掉电话的下一秒,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拨打了查分电话,这次我播的是蔚然的考号,她的考号和我的只差一位数,而蔚然的分数却让我的胸腔里骤然紧憋了一口气,无数次蝉联月考年级第一的蔚然居然只比我高了10分。
久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渗出汗来,满手湿津津的,凉凉的,我尽量保持镇静,调整情绪。震惊过后,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却突然松了下来,或许是我自己想太多,又或许是这次的高考真的很难,蔚然也只比我高了10分而已。在分数线没有出来之前,也许一切都是我在庸人自扰。
我是这样安慰自己,就像自欺欺人一般,似乎忽略了成长过程中的我们为那些曾经的叛逆和任性付出代价的。
生命里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意外,总是让我们措手不及,似梦非梦一般,在一个非同寻常的时间,遇到了一些人,发生一些事,是幸福的起点抑或痛苦的起点,都让我有一种预感,这种缘分将在这个夏天,挥发殆尽。
蔚然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咬着苹果,无聊地看着八点档电视剧,她说:“刚收到通知,明天晚上6点,我们班毕业前也是最后一次聚餐。”电话里的蔚然的声音有气无力,没了曾经的那份飞扬和洒脱。
一年前的夏天,我们还是好好的,乐观开朗,充满朝气,无病无灾,该死的高考让整个夏天都蒙上了阴影,令人无比沉重,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我开始疯了一样整天地看偶像剧,千篇一律的情节却让我乐此不疲,茶饭不思。终于,我妈急了,说我得了“考后综合症”她其实不懂,我只有这样才能麻痹突然空洞下来的心,以及对录取结果的恐惧。
不过,好日子总有到头的一天,剩下的只有离别宴。
蔚然问我:“你去不去?”
我反问:“能不去吗?”
她急了:“绝对不行,唐师傅交代一个都不能少。”
我突然笑起来,这话真够经典的,我说:“那你还问,晚上6点对不对?我记住了,真啰嗦。”
这天晚上,班长居然定了学校附近最大最好的包厢,可是一下子塞进五十几个人,还是显得很拥挤。
在同一个教室相处了两年,曾经明争暗斗的同学们在这离别将至的时候,相逢一笑泯恩仇。
毕业宴好不热闹,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红酒、啤酒被统统消灭。我和蔚然低调得喝着手里的果汁,有人一直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不停照相。这一瞬间似乎所有记忆被定格成永恒。
一阵海吃猛喝、酒足饭饱后,已经有人带着七八醉意,不知道是谁灌醉了谁。大家索性都放开了,大谈班上的那些八卦。
唐老师今天心情出奇地好,已经喝的东倒西歪,嘴上还嚷着:“大家难道这么高兴,待会儿我请所有人去ktv唱歌。”
几个男生在一边吆喝着起哄,一眼看过去我们班男生基本上都被关的差不多了,清醒的没有几个,唐老师打了一个嗝呵呵直乐。我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合上手机的一瞬间,我想着那个人会不会一起过来。
没过多久,包厢被推开,进来一个人,我从椅子上弹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昏暗的身影。微微几丝光线打在他那张白皙俊俏的脸上,接着整个人都清晰起来。我朝前探了探头,在看清来人的同时,我眼睛一闪,迅速手链实现,心里有种无法掩藏的而是落寞失望,那是种满腔的希望被打咩的落寞。韩莫到底还是没有一起来,我们之间竟然连道别都成为一种奢望。
“苏凉,你怎么来了?”蔚然大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明白过来。我朝苏凉笑了笑,心里似乎还有一丝期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韩莫和你不是形影不离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
苏凉一愣,眼里是转眼即逝的黯然,他哼笑一声,也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韩莫呀,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到他女朋友班上参加聚会去了。”他定定地看着我,表情严肃,仿佛看到此刻我眼里的飘忽不定,我顿时只觉得手足无措。
苏凉没有继续逼我,他突然移开了目光,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神采奕奕的表情。他甩了甩头说:“不是叫我过来帮忙抬人吗?我看看有多少人喝趴下了。你们还怕我这个大帅哥一个人搞不定吗?”说完苏凉放眼望了眼包厢四周,还真是壮观啊!正说这话的时候又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几个,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同学在继续品酒。唐老师嘴里还在吆喝着要去唱歌,苏凉笑着说:“今天没白来呀,也算开眼界了,连黑脸老唐都被你们灌成红脸老唐了,没想到你们快班也挺有能耐的呀。”
我头痛地摇了摇头说:“笑够了吧?笑够了就快过来帮忙。”
苏凉架着唐老师,蔚然和我去外面拦出租车,好不容易把唐老师塞进车子里,我们几个都出了一身汗。
合着我们三个人的力气终于是把左右摇晃的唐老师送到了家门口。蔚然按了几下门铃,开门的时候,唐老师挥开我们的手,走一步晃三下,难度系数3。8的动作被他演绎得出神入化,怎么晃就是不倒,他竟然还厚着脸皮说:“我身手不错吧!”
唐师母看到唐老师是这副模样一瞬间脸色变了又变,埋怨道:“隔着门就闻到酒气了,怎么喝成这样?”
蔚然解释:“师母,今天毕业聚会,而且这届高考,我们班估分又特别乐观,唐老师高兴就多喝了点儿。”
此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唐老师,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忽然记起刚才喝酒时忘了唱卡拉ok了,于是吼了一句:“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我的背脊一阵发凉,在我们来不及作出任何阻止举动的时候,唐老师一把就挽住了师母的脖子。
“哟,这个服务员姐姐长得挺漂亮呀。”说着摇晃着头更凑近地看了看“怎么这么面熟?”
扑鼻的酒气弥漫了整个四周,唐老师今天喝得真的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认识了,还一位自己真的在钱柜ktv呢。师母看到我们几个学生在场也不好发作,只是怒瞪着唐老师,唐老师还不知死活地朝师母嘿嘿直笑。他吧唧吧唧了嘴巴,继续道:“就连脾气也跟我老婆一样彪悍。”
然后唐老师朝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嘘,告诉你们我老婆就是一只母老虎,食肉的,发起怒来会吃人的。”阿门,但愿唐老师一会儿之后不要被吃得骨头都没有。
就在我们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开的时候,唐老师突然让这要去上厕所。师母横了一眼唐老师,指了指厕所的未知:“我说你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猫尿也要留到家里来啊。”唐老师一愣,眼神还是迷离,嘴里含含糊糊唱着:“山上的女人是老虎,见了千万要躲开。”
师母呼吸声越来越用力,没有人敢再开口去解释什么。苏凉扶着唐老师跳着八字舞去了厕所,没多久师母的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脸色更加不好看,一脸的乌云密布。她接起来:“喂。”电话里的声音还没结束,师母就“啪”地把电话给甩了,杀气腾腾地转身回卧室摔上门。我和蔚然对望了一眼,很默契得感觉到了危险。
唐老师从厕所出来,对我们兴高采烈地叫道:“同学们,今晚好好地玩吧,我已经打电话回家说我今晚加班不回去了!”
我们几个又是一脸黑线,谁说高兴的酒千杯不醉,贪杯太过了还是会误事的吧!酒呢,还是喝到兴到就好,笑话呢,看到笑不出就不好了。
大家趁着战火没有爆发前赶紧溜,三个人从唐老师家里出来连电梯都懒得等,直接从楼梯一口气跑了下去。
气还没来得及喘上来,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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