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他只是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像王子一般高贵。
午后的阳光越发耀眼,将整个钱柜广场铺得一片光亮,也将整片玻璃大门照得金碧辉煌,映着蓝天白云的背景。而他在这个闪闪发亮的背景下也依然毫不逊色,微笑迎望。
我在心里叹息,以前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如此骄傲猖狂,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有钱人家的一个纨绔子弟,而现在看来,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
他早就发现我了,并不急着开口,只是等我朝他走过去,然后向我伸出修长的手。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温润如玉,我怔在原地半天,才将手交给他。想起他每次向我伸出手都是不怀好意的,我警惕地问:“陈佐雨,你不是有洁癖吗?为什么你能接受我碰你的手?”
陈佐雨转过头,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很好:“当然是因为我只对我女朋友特别例外呀。”
我轻轻一颤,抬眼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是难以描述的柔软,有些想遮掩,又有什么想要表达一般。
有人大叫:“安诺,你竟然私藏这么帅的男友!”还有人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着:“跟那天送江成花的人好像!”我忙解释他刚从国外回来,可能只是长得像,然后一帮人起哄着挤进了ktv里面。还好他今天的形象跟那天完全不一样,不然怎么也解释不清。
开好包厢以后,大家都热闹起来,有些跟我很熟的同学问:“安诺,你男朋友是混血儿吗?为什么眼睛颜色那么漂亮?还有你们怎么认识的?远距离恋爱很辛苦吧?”一大堆问题把我问得头大不已,我看着陈佐雨求助。他就笑笑,靠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解释,他不会是故意来看我窘迫的样子的吧?
我只好随便敷衍:“他是四分之一的混血儿,他眼睛多亏像了他外公才那么漂亮,我们也的确是小时候就认识了。”一席话让那同学羡慕不已,其实我自己在心里也没底,这些事情都是从陈叔叔嘴里听说的。然而不管我说了些什么,陈佐雨都不出声,只是坐在一边笑笑。
憋闷了太久的人,玩起来是很容易疯的,同学们围着麦克风疯狂的咆哮着,一声大过一声。陈佐雨看着他们笑。
我跟几个同学在自助餐上抢来了一盘烤肉,嘴里还感叹着这ktv的免费自助餐真是像打架一样,果然不要钱的东西喜欢的人就是多。陈佐雨也只是看着我们笑笑。
当我们端着免费供应的饮料喝得兴趣盎然时,陈佐雨还是看着我们笑得一脸淡然。
可是他不吼歌,不疯不闹不争辩,不吃盘子里的食物,不喝那些淡味的饮料,总而言之,他根本就不投入。他只是让自己显得很合群,躲在一边抱着有趣的心态看着人群。
陈佐雨很有风度,笑容温和,可是总是与人有着一层隔膜,不会轻易去接受另外一个人。他想做的事无论什么都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将自己置身事外,防备心极度强烈。
回去时她问我在不在外面吃饭,她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我终于忍不住拉住他,说:“陈佐雨,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停下脚步看向我,眼睛里充满疑虑:“难道你不满意?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我说:“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对,只是恋爱是要两个人都参与进来,还需要一些小意外,不是什么事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而你做的一切太程序化。”他歪着头看着我,显然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我指着前面一对十指紧扣的亲密情侣说:“你注意看那对情人的眼睛,在他们的世界里旁若无人,看到的只有对方的影子,这才是不需要神恶魔安排的自然而然的感情。”
“是吗?我怎么刚才还看见那男的看了别的女生一眼?”陈佐雨不以为然,也难怪,要一个从小就自以为是的人突然了解什么是互动,或许不拿点真凭实据来不行。
我想了想,突然拉着他往回走,陈佐雨问:“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对他挤挤眼睛:“逛街呀,最近都无聊死了,”陈佐雨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安诺,你决定自甘堕落,不学习了啊?”
“乱说什么呢,跟我走吧,学习又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说完我就拉着陈佐雨直奔新世界购物广场。
在看了一楼电子指示板以后我就带着陈佐雨往三楼男装部曲去。他看见我直接跳过二楼的女装部觉得好奇,问:“你不是逛街吗?怎么不逛了呀?”
"谁说我要给自己买衣服了,我可是陪你看衣服的。”说完我还给了他一个“还不快感谢我”的眼神。
陈佐雨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电梯很快到了三楼,他直径滑出了电梯,走在我前面。我在他不经意间微微一笑,陈佐雨,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按照你的规定来完成的。
我们在男装部转了一圈,陈佐雨的穿着和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个肯花钱的主,即使只看不买,所有店员都很谦恭有礼。我只是心不在焉地东看看西看看,不时催促他:“都看这么久了,你看中什么没有?”
陈佐雨并不理我,表情冷淡,指了指挂在模特身上那件衣服:“帮我取下来。”服务员笑眯眯的取了下来:“这位先生眼光真不错,这是我们这一季的最新款,今天刚到货,每个码都只有一件。”
恭维的话真好听,可是陈佐雨也只是淡然一笑,转身进了试衣间。等到换好衣服,我不禁赞叹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一件样式简单的衣服被他穿的漂亮得体。这不仅得益于他自身的气质修养,还有那天生的身高比例恰到好处的完美身形。
我趁服务员不注意,翻了一下衣服上的吊牌,完全目瞪口呆。难怪从走进来开始就觉得这里异常冷清,这么贵的吓人的价格,一般人很难接受。陈佐雨对我的举动嗤之以鼻,我也不管好不好看,开始挑毛病:“这件衣服你穿上太老气了,不适合你的阳光气质。”
服务员赶紧过来解释:“不会,不会,先生身材这么好,我也没见过比你穿更适合的人了。”我瞪了一眼那个服务员,你当然说好了,还不知道你一件衣服要拿多少提成呢。我用力摆着手:“有什么好看的,跟个老头一样。”陈佐雨听了气的马上进去换了。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然我拿什么去抵账呀!这回轮到那服务员瞪我了。我在心里哀叹着,你可别怪我,你也不希望我真的吃霸王餐吧!
陈佐雨一出来,我就拽着他跑了。他再不出来,我都怀疑我能被那服务员愤恨得目光给射死。
吸取了教训,我发现这层的衣服都不是我能接受的,于是我哄着他说,像他这种阳光帅气的男生运动装最合适的了。他朝我翻了一个白眼,却还是跟着我上了五楼运动服装部。一路挑过来,我根本不关心什么款式。陈佐雨忍不住的问我:“你干吗老盯着每个吊牌看呀?”
我在心里暗骂,我不关心吊牌,你想穷死我吗?嘴上却笑笑地胡扯一气:“我在研究吊牌的设计,比如说这个人形的标志,这可是最新款式。”
陈佐雨看着我似笑非笑:“哦,你是说nike的jordan系列吗?:”他指着衣服上面的飞人标志看着我。我脸一黑,不懂装懂,自讨苦吃,只好灰溜溜的走开了。
在寻觅了一大圈候,我终于找到一件看上去不错,价格我也能承受得起的衣服。我对陈佐雨喊:“快来,快来,试试这一件。”他过来瞄了一眼,很不屑,我故意激他:“陈佐雨,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呀?你不是怕穿出去没有人家好看吧,还是你觉得你的气质就只有靠钱来衬托?”
他“喊”了一声,拿着衣服就去了试衣间。我在后面嘿嘿直笑,他果然经不起激。
等了一会,陈佐雨从试衣间里面出来,我就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顺手拿了他更衣室里换下的衣服,朝他靠拢,说:“你的衣服我都帮你拿了,趁现在没有人,快走。”
他惊讶的问:“走?走到哪里去呀?”我朝他露出一个坏坏的笑:“你没听过拿了东西不付钱就跑这回事吗?大概你这辈子都没感受过,要不要试试看?”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说:“快跑。”借着人群避过了几个服务员,我就带着他没命的往电梯口跑。在逛这一层的时候我早就看好了地形,现在才能清楚地带着他左拐右拐。我们穿过一个又一个亮堂堂的专卖店,不时有人回头看我们,跑的过程里我们的手一直紧握着。我感觉到他手心在冒汗,不禁笑了起来。
我们跑了很久,在确定后面没人追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看着陈佐雨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我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他更是不知所措。我边笑边说:“陈佐雨呀陈佐雨,你也有今天!放心吧,那件衣服在你进去试的时候我就付过钱了,怎么样,刺激吧?”
他愣在那里半天,看着我的眼神变了又变,若有所思的说:“安诺,我好像有点懂得你说的那种参与和意外的感觉了。”
要的就是这种大彻大悟,我满意的点点头:“恩,不枉费我花这些时间和金钱来教你。”
“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陈佐雨就淹没在人群里。我心里一阵慌乱,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然当陈佐雨一脸焦急地跑过来的时候,我的不安被印证了。我问他:“这次你抢了什么?”他指了远处一块牌子,我一看腿一下子就软了,惊恐的问:“你不会真的抢了周生生吧?”还没等他回答,我就看到后面追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还跟着四个购物小姐。完了,不用问了。
陈佐雨拽着我就跑,我们一路狂奔,风穿过我们的一副,一切一切都想停止了一样,我什么都不敢想,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们在大街小巷里面穿行而过,可是那些人还是不肯停止追逐。
终于我们被逼到了死胡同,情急无奈之下我们被迫望楼顶上面跑,知道跑到天台终于无处可躲了,我喘着粗气大骂:“陈佐雨,你这个神经病,开玩笑也太不分轻重,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这样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他看着我,忽然松开了手,像摆脱什么一样,轻巧地一个转身,朝着楼顶边缘走去。
他转身的样子让我心一疼,我失声喊出来:“陈佐雨。”
他回头,我紧张得屏住呼吸。
他说:“我犯的错就让我来赎罪好了。”
夕阳的光芒泻下,陈佐雨的脸在夕阳下显得那么深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数不尽的悲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淹没了我的心,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把手捏成拳头死命咬住,大叫着:“你冷静一点儿,你冷静一点儿!”
什么赎罪,坐牢,后果有多严重,我都不想去管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他的命来得重要。我的心里有一股酸楚流过,如果没有遇见他,如果不答应陪他谈一个月的恋爱,如果一开始就把我们的关系撇清,那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了。那么,我为什么要哭?按着左胸口,慢慢蹲下去,压抑难平的痛让我心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佐雨。
陈佐雨对于我的一举一动没有理会,他微微一笑:“我们交往了这么久,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了?”我哪里顾得上这些问题,生怕他再往后退一步就粉身碎骨,这可是十几楼的高度,我急的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也许以前我会大骂他荒唐,可是现在,我只想恢复原状,不再有爱,不再担惊受怕,曾经伤过一次的心已经承载不了更多。我说:“你别说这些了,快下来吧,那里多危险,不要再跟我开玩笑,好不好?好不好?”
他不理我的恳求,只是追问我:“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就像那天为韩莫那样?”
我答不出来,呆呆地站在那里。陈佐雨笑了,笑得很无奈,他的身体开始晃动,影子开始慢慢延长,他说:“不如试一试吧!”
一阵风划过我的脸颊,生疼,他张开了双臂,纵身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