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我简直乐开了花了。刘易阳走过来,趴在我身后:“什么这么好笑?”“你看你看,这人嘴可真损,说孙小娆眼仁儿大,脑仁儿小,站在台上只会发嗲。”“什么叫发嗲?”“你可真土,嗲就是这样。”我清清嗓子,捏着脖子:“哇,好好玩噢。哇,您的创意真是太棒了。不啦不啦,人家不好意思啦。为什么为什么?人家不懂啦。”我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刘易阳一脸木讷:“这样不好吗?女孩子这样不挺好的吗?”
我纵身一蹿,就从坐在椅子上变成了站在刘易阳的脚上:“你的意思是孙小娆挺好喽?”
刘易阳哇哇大叫:“童佳倩,你要废了我啊?”
“哇,比你差远了。”
我在高抬贵脚前,又以一脚为支撑,另一脚左右碾了两下:“你真是肤浅的感官动物。”
刘易阳一边跳脚一边啰嗦:“我现在感官好痛。”
虽然,刘易阳的奖金又由多变少了,但我们还是搬出了刘家,过上了每个月平自无故损失两千五百块的日子。搬家的前一天,我公公提议:“今天咱们去外边吃吧,也算是庆祝阳阳跟佳倩乔迁。”我婆婆自己跳出来:“你们去吧,小宝儿太小,没法出去,我在家看着她。”而我也拽着刘易阳的袖子没了反对票:“不用出去了,我在家多炒两个菜就行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是一番思量:为了庆祝租房子而下馆子?这也太没出息了。
奶奶站在了我这边:“嗯,就跟家吃吧,我爱吃佳倩做的菜,以后吃不到喽。”我喜气洋洋去挽奶奶的胳膊:“我如今这手好厨艺,还多亏奶奶您当初的指教呢。”这个当初,自然是指我新婚后。那时,我怀着锦锦,为了防油烟而戴着口罩下厨房,奶奶还颇为不屑:“哪有那么金贵?过去我们怀着孩子,不也得劈柴生火,养鸡喂猪。”一直以来,奶奶总挑剔我的手艺,嫌这道料搁得不足,那道火候太大,饺子边儿太厚,包子面太紧,煮汤不勾芡,还有说的最多的,切丝不够细,切丁儿不够方。终于,她眼瞅着我要远走高飞了,也“爱”上了我做的菜。
我在厨房里驾轻就熟,刘易阳围在我左右给我打下手,嘴里还说着:“佳倩,你劳动的时候最美了。”我白了他一眼:“劳动人民的美最不持久了,等到我皮肤粗了,一头油烟,一手鱼腥的时候,你再夸我吧。”
奶奶,以及我的公婆通通围在锦锦的身边,看着她那因不熟练而憨态可掬的坐姿哈哈大笑。最近,奶奶已大幅度减少了提及别人家大胖小子的次数,同时也增加了游览我公婆房间的时间。至于我公公,虽说他还是三天两头往外跑,但至少,他在家的时候己乐于待在房间里,看着我婆婆跟锦锦话别了。婆婆的情绪并投育太大被动,她和我公公自从耶次造成了锦锦负伤的争执之后,就再也没红过脸。刘易阳对此放宽了心:“要我看啊,是误会一场,根本不是你猜的那样。”而我,虽也不再多言,但却仍坚持着自己的猜测。我可没有刘易阳那么眼拙,明显的,公婆间的那原本就少之又少的对话,如今己变成了真正的寥寥无几。他们处于了一场半冷不冷的冷战中。
锦锦脸上的伤己痊愈了,除了最初两天抹药的时候哭两嗓子,最末两天因愈合而痒痒的时候又哭两嗓子之外,她并无任何不适,而且,伤疤也几乎不见了。
我们搬家的那天是同日,总共四个箱子外加三个包,刘易阳打了辆车,把人家后备箱外加半张后排座塞了个满满当当,他坐在前面,我抱上锦锦坐在另半张后排上l,这就算是搬家了。
在车上,锦锦一个劲儿哭,我满头大汗,一边给她拆包一边报怨:“妈也真是的,给她穿这么多。”刘易阳并不向着我:“你别给她脱,一会儿冻着怎么办?”我也犹豫了:“这孩子也真是的,哪天才能会说话啊。是不是捂得慌,你倒是告诉妈妈啊。”
下车后,我抱着衣衫不整的锦锦,她哼哼唧唧直往下溜,刘易阳则一趟一趟将七大件行李往楼道里运。我不禁嗤笑:“老公,你说,咱俩就这一个孩儿,怎么搞得像超生游击队那么狼狈啊'“
“还不是怪你超级能收拾?要我说,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不就得了,有时间慢慢搬呗。你倒好,连裙子凉鞋都带过来了。”
“好不容易过把搬家的瘾,不收拾怎么成?”
锦锦躺在那张崭新的价值一千一百八十块的实木儿童床上,看着床头那价值三百二十块的名牌大型音乐旋转床铃,眼珠子也跟着旋转。我依偎着刘易阳:“为了她,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刘易阳揽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为了你们俩,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可惜,有时候,这话就不能说,一说,就要惹祸的。
陈娇娇携崔彬来我和刘易阳的新居串门。他们来时,刘易阳正在整理行李,一手拎着一双我的凉鞋,他措手不及:“哟,你们俩动作真快,也不等我们拾掇好了的。”我一巴掌打在陈娇娇的屁股上:“这陈大小姐,是来看咱们笑话的。人家是有不动产的了,要来看看咱们这无产阶级有多寒酸,越乱她越得意。”“去你的,怎么把我说得那么歹毒啊?”陈娇娇还我一巴掌。“我们真是来贺喜的。”崔彬拎着一兜水果,外加酱牛肉,烧鸡,酱猪蹄若干。
“你这小屁股,够紧实的啊。外人准不相信你都是孩儿她妈看。”陈娇娇夸赞我。
“不是我紧实,是你的太下垂了。你怎么又胖了?我这手拍下去,都快能陷进去了。”
陈娇娇就像气儿吹的似的,一阵不见,就得刮目相看。陈娇娇没作答,崔彬倒代她答话了:“胖了好,胖了健康。”可惜要我看,陈娇娇胖得并不红润,她脸色蜡黄,还泛着油光。
我抱着锦锦:“锦锦,这是你干爸干妈,以后连年过节,他们会给你包大红包的。”陈娇娇围着我前后左右瞧个没完没了:“哟,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来,让干妈抱抱。”我一个箭步逃走:“别,你那一脸的化妆品不知道含了多少铅,我可不能眼看着我闺女中毒。”
中年,刘易阳出马炒了小油菜,又拌了个萝卜皮,再加上崔彬他们带来的荤食,也大碟小碗的摆了一桌子。
开饭前,我在房间里喂锦锦,陈娇娇就坐在我对面观摩。“怎么样?据说哺乳的画面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幕。”我炫耀道。
“嗯,挺美。我现在也盼着自己有这么一天了。”陈娇娇说得认真。
“你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盼,你只不过是现在才承认,就像你早就把心许给了崔彬,却一直不承认。”
“也许吧。”
等我喂饱了锦锦,陈娇娇竟歪在躺椅上打上了瞌睡。我把同样睡了的锦锦撂在床上,然后给陈娇娇盖了条毛毯。这一盖她猛然惊醒了,瞪大的双眼中全是惊惧。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也吓了一跳,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陈娇娇的头垂了下去:“我已经好久没睡过好觉了。”
“娇娇,我不想惹你难过,也不想过多干涉你的生括,所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说这话了。”我舔了舔嘴唇:“把钱还给他吧。”这个他,自然是指黄有为。
“不,那是他欠我的。再说了,没有那笔钱,我和崔彬就不够首付了。”
“可是你只有把钱还了,才能从这事儿中彻底走出来。”
“耶我的房呢?童佳倩,我要买房,我要结婚啊。”
“你离最低首付差多少钱?”
“十万块,不,不不,七八万吧。”陈娇娇一脸棍沌,一提到钱,她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我借给你。”我大口一开,随后,立马心虚了:“我是说,我帮着你凑凑。”
我的丈夫刘易阳一直自称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之士,而我童佳倩从前又何尝不是?更何况,纵然她陈娇娇爱幕虚荣,还以贬低我为乐,她也是我的莫逆之交。七八万,就甚至十万,我童佳倩一咬牙,也还是拿得出来的。只不过如今,我和刘易阳才租了房,还正在物色一流的保姆,还惦记把锦锦进去上昂贵的早教班,于是这种种,令我别说两肋插刀了,就连放血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要么说人之初,性本善呢,这活着活着,就不由自主变成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
等刘易阳做熟了饭,我和陈娇娇才出房间。在崔彬面前,陈娇娇强颜欢笑的本事过人:“崔彬,你好好跟刘易阳学学,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刘易阳倒不好大喜功:“其实吧,一贯下厨房的人是佳倩。陈大小姐,你好妤跟她学吧,贤妻良母的典范啊。”
饭桌上,刘易阳盯着陈娇娇啃鸡腿儿,眼都不带眨的,然后,他扭脸问崔彬:“你怎么把她饿成这样了?”我替崔彬答话:“她是自己饿了自己十年。”陈娇娇扔掉鸡腿骨,乍着油乎乎的十根手指:“餐巾纸,餐巾纸呢?”崔彬动作麻利,双手奉上。陈娇娇笑眯眯的,嘟着跟手指一样油的双唇,给了崔彬个飞吻:“亲爱的,你真好。”
吃完了饭,刘易阳和崔彬收拾残羹剩饭,我和陈娇娇则一人拿着一个手偶给锦锦表演节目。锦锦在眯了一小觉后,情绪并不好,她挑着一根眉毛,撇着小嘴儿,随时有哭个天崩地裂的可能。而我怕就怕,一旦她哭开了,就只有我婆婆能收拾那残局。只见我拿着个加菲猫,而陈娇娇手持个维尼熊,对着锦锦摇头晃脑,用假声儿交谈。
“搬家第一天,有何感受?”
“感受好极了。至少,我可以名正言顺指挥刘易阳干括儿了。你是不知道,在他们刘家三老的眼皮底下,哪怕我就是让刘易阳扫扫地,也会让他们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
“太夸张了吧你。”
“嗯,是稍稍夸张了,不过我表达的就是那个意思。”
“恭喜你喽,如今万事如意了。”
“还差得远呢,就像你说的,谁知道这房子的哪块儿砖上面有人做过爱啊。我们早晚还是要买房的,只不过,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是啊,是该慢慢来。你看看我,总巴望着一步登天,到头来却越括越不济了。”陈娇娇手上的维尼熊仿佛也一脸悲怆了。
“这叫欲速则不达,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好了好了童佳倩,你是不是一会儿不教育我就括不下去了?”维尼熊又欢蹦乱跳了。
我用手上的加菲猫去拥抱了维尼熊:“你把钱还给那姓黄的。首付不够的,我借你。”我自作主张道。
这次,陈娇娇没有再反对,我童佳情这虽不富裕但却心安理得的幸福生括多多少少引发了她内心最原始的羡慕,她已然拥有了爱情,拥有了安全感,那何不再倚仗着我童佳倩的友情,去争取脚踏实地的权利?过得辛苦与拮据,总比天天暴饮暴食,夜夜与噩梦相伴好得多。
灾难的号角是自锦锦吹响的,她终于哭了。其实她的哭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无论谁,屁股上糊着一层粑粑,估计也不会太舒心。是我先发现锦锦拉了的,因为我的鼻子比刘易阳灵敏。锦锦的哭声烦躁而带有感染力,以至于让她的爸妈也跟着烦躁了。刘易阳端着盆水站在我旁边:“妈每次不是把着她往小桶里拉吗?你怎么让她拉裤子里了?”
“注意,这是尿不湿,不是裤子。”
“问题是,你看看她那一屁股屎。”
“刘易阳,你别大惊小怪好不好?妈也是最近才训练她大小便的,以前她都是这么拉的。”
“好了好了,你快给她洗洗吧,孩子嗓子都快哭哑了。”
“就你心疼她啊?我是她妈,天底下最心疼她的人就是我了。你等着啊,我不得先给她擦擦再洗?锦锦啊,乖乖乖,别哭了,妈妈给你做卫生啊。哎呀,你这个小孩儿怎各这幺能拉啊?你这小肚子怎么这么能盛啊?”
“你别废话了,抓紧吧。”刘易阳又催上我了。
“我这不是哄她呢吗?”我也自有我的立场。
“你这哄也不管用啊。”
“你闭嘴吧你。”我已然手忙脚乱了,手背上也牯上了锦锦那金灿灿的排泄物。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我这个当妈的有多失职,我的女儿已学会了专心致志地玩儿玩具,己可以在别人的扶助下直溜溜地坐立了,而我居然用了不下十张湿纸巾也没擦干净她那两面巴掌大的屁股。是啊,从前我只是个奶妈啊,奶妈只管给她往里灌,不管她如何往外排。那是我婆婆的工作,是我婆婆一边微笑一边三下五除二就能完成的工作,是她让我以为,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好了好了,洗洗吧,你把她屁股都擦红了。”刘易阳又聒噪上了。
“你给我闭嘴。”一边说,我一边不受控制地把手上的湿纸巾扔向了刘易阳。这一扔,好准,命中了刘易阳的脸。湿纸巾坠地了,而上面的粑粑,则粘了刘易阳一脸。
有那么一刻,我们都愣了,就连锦锦也愣住不哭了。然后,刘易阳把水盆重重地撂在了地上,水花四溅:“童佳倩,你简直不可理喻。”说完,他走出了房间。第二个缓过神来的是锦锦,她的哭声再度惊天动地。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先为锦锦洗屁股,这一洗,衣服和地板全湿了,然后我给锦锦换衣服,她并不配合,胳膊和腿蜷缩着,根本不往袖管和裤腿里伸。我越哄,她就越哭,整张小脸红得发紫。刘易阳听不下去了,终于又回来了房间,协助我总算是给锦锦穿好了衣服。而我随手一摸,怎么衣服又湿了,这下我才知道,我也哭了,而且泪水汹涌。
我将锦锦抱在怀里,她紧握着两个拳头,紧得连那小小的指甲盖都泛白了。我抬眼看了一眼刘易阳,他还没顾得上擦脸,看上去滑稽极了。他说:“你给你念念歌谣,唱唱歌。”我的大脑中一片空自,张嘴就念:“七八九十一0k,东南西北中发自。锦锦乖,锦锦妙,锦锦呱呱叫。”可惜,锦锦的哭声压倒了一切,将我的胡言乱语瞬间淹没。“怎么回事啊?她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我看妈哦哦哦的,就能把她哄睡了啊。我们要不要去医院啊?”我己六神无主。
“让我抱抱。”刘易阳伸手。
我将锦锦交出去,然后马上又抽了张湿纸巾,在刘易阳的脸上抹了一把。锦锦还是哭,刘易阳也不知所措了:“搬搬搬,搬出来有什么好?真叫那大夫说中了,孩子跟着咱们,真是受罪。”
“那是因为咱们搬的太晚了。要是早就搬了,咱们早就会带孩子了。”
“你休假那会儿天天在家,怎么不说好好跟妈学学?”
“刘易阳,你别推卸责任。我怎么学?我有地方学吗?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怎么不学?”
“好了,少说几句吧。先去医院吧。”
我抱过锦锦:“我给她穿衣服,你下楼打车去。”
可结果,等刘易阳下了楼,打了车,等我给锦锦裹好了棉衣,锦锦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了。她累了,太累了,带着一脸的泪痕,她倦极睡去了,只剩下时不时的委屈的抽泣声。刘易阳气喘吁吁跑了上来:“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下去?”我瞪了他一眼:“嘘,睡了。”刘易阳又再度跑下楼,跟出租车司机致歉,司机还算和气,说:“孩子没事儿就好。”
我和刘易阳也倦极了。我们一人守着沙发的一角,中间隔着宽阔的距离,房子里还弥漫着并不好闻的气自。除了对锦锦撕心裂肺的怜惜,我心中还充斥着排山倒海的沮丧。我是锦锦的妈妈,是这个世上会为了她而第一个冲锋陷阵的人,可我却在面对她的哭泣时,只能陪着她流泪。而刘易阳的话,命中了我的要害。我这个当我妈,竟让我的孩子受罪了。
“是,我今天还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可我却受不了由你来说明这一点。”我将靠近刘易阳的那只手也伸到了沙发的中央,几乎碰上了他的手:“易阳,你知道的,这是我致命的弱点。我懦弱,脸皮薄,别人一说中我不愿面对的事实,我就会失控。”
刘易阳的手覆盖上了我的手:“不是你不称职,是我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一直在尽力的,是啊,你说的对,一直以来,你连靠近锦锦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眼眶湿润了。夫妻间的事再简单不过了,一人一套话,如果你指责我,我抨击你,那就硝烟弥漫,天下大乱,可如果反过来,你检讨你,我埋怨我,那就吉祥如意了。
我凑到刘易阳身边,亲了他一口:“让我们和锦锦共创美好的三口之家吧。”
“哇,你竟敢亲我的脸?怎么样,闺女的粑粑味儿如何?”刘易阳伸直手臂,把我推开到一臂之遥。
我如梦初醒,随后扑向刘易阳:“我给你也尝尝。”
如果这一天到此为止,那么我认为,我和刘易阳的乔迁之喜还算得上是“喜”就算临了临了,刮了一场锦锦的粑粑风波,耶也并不影响大势,可惜,这天虽已黑,锦锦虽己睡,我童佳倩的大脑和嘴巴却还在运作。
“易阳,我想借陈娇娇点儿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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