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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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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苏声若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吼道:“出去!”

    东方弃看了眼云儿,没有动。云儿伤痛欲绝,声音尽力维持平静“东方,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迟早要有个了断,你先出去。”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燕苏和云儿。

    云儿提着剑站在他跟前,看着他惨痛的双眸,声音很平和“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将蝶恋剑交到燕苏手里。

    燕苏咚的一声站了起来,紧紧捏着云儿下巴,咬牙切齿说:“别以为本宫不忍心下手!”半是愤怒半是怨恨。

    云儿淡淡说:“我从没有这样认为。燕苏,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该存有妇人之仁。你杀了我,就当我们互不相欠,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做鬼也做的心安理得,无牵无挂。”

    燕苏怒极之下心智有异于平常,想法十分偏激,死了也好,死了她就不会令自己这么难受了!手中的蝶恋剑当真刺了下去,然而手一抖,刺歪了。

    云儿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上流出来,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苍白着脸叹息:“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欠人的滋味太难受了,不管是情还是仇。

    第五十一章一片伤心画不成

    燕苏看着满身是血、颓然倒在地上的云儿,指尖一颤,下意识想要过去扶她,然而想到母后,想到胸口的伤疤,想到这八年来刻骨的仇恨,想到日日夜夜所受的折磨,手中的蝶恋剑指着云儿的心口,声音冰冷无情“你处心积虑接近我,有何目的?你以为我今天还会放过你吗?”

    云儿手按在胸前,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染红了整个手掌,听了他的质问,本以为麻木的心又痛了起来,他竟然不相信她失忆,以为她别有所图要害他“我若要杀你,当初又何必救你。”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了下来。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事到如今,已没有多大意义。

    “说,你究竟有何目的?”燕苏表情狰狞,感觉撕心裂肺般疼痛。他手里的剑尖划破云儿的衣服,一点一点刺入,血珠缓缓溢出来,染红了她整个前襟。

    云儿痛的双眉揪在一处,头往后仰,任他宰割,眼睛转过去看着别处,气息奄奄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不曾遇见你。”她便不会痛的像要死去。想到自己短短一生多病多灾,受尽苦楚,淡淡道:“你杀了我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活着才是磨难。

    燕苏恨恨道:“我自然要杀你,以慰母后在天之灵!”发誓般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来,剑尖又往里深入一分,可是双手颤抖,差点握不住剑柄。

    “啊——”云儿忍不住痛呼出声,看着燕苏的目光又是怜惜又是绝望,心想既然要死了,有些话憋在心里难受,不如一吐为快,死无牵挂“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曾问我‘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喜欢你么’,可是我从未告诉过你,我也很喜欢你呢,能死在你的剑下,也不枉我苟延残喘活了这么久。只求你看在我们往日同生共死的情分上,死后让东方把我的尸体带回天山。那里雪山连绵千里,洁白,寒冷,纯净,我很喜欢。”一席话说完,闭上眼睛受死。

    燕苏在听到她说“我也很喜欢你呢”时,身体一晃,受了极大震撼,看着浑身是血的她,流的仿佛是自己心上的血,不然为什么这么痛?他重重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点痛算什么,杀了她,他便不会伤心、难过、犹豫、软弱所有不好的负面情绪全都不再会有!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受尽锥心刺骨之痛。只要她死,一切都结束了。

    手中的剑只要他轻轻往前一推,数年来报仇雪恨的梦想便可实现。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他的身体却突然痉挛,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一步。

    云儿一心求死,单手握住剑刃,奈何力气尽失,软剑又软,一时竟没有刺下去。右手手掌血肉模糊,鲜血泉水一般汩汩流了出来。

    燕苏见了脸色一变,一把把剑抽了出来,叮的一声扔在地上,瞪着双眼怒吼:““你想一死了之?没这么容易!我要你活着,活着——,生不如死!”他双手撑在桌沿,几乎直不起身子。他为何这般没用,不过是杀一个人罢了!

    东方弃并未走远,听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脸色大变,顾不得郭敬之、冯陈等人的拦阻,虚晃一招,眨眼间从俩人中间冲了进去。他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云儿,大惊,右手抵在她后心,一边将真气渡进她体内,一边焦急地喊:“云儿,云儿。”见她心跳微弱,气息未断,稍稍松了口气,掏出一粒丹药喂她服下。

    郭敬之、冯陈褚卫跟着进来,见殿内这般情形,没人敢出声,退往一旁。

    燕苏背对众人,听到动静,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东方弃见云儿半死不活浑身是伤,心如刀割,抱着重伤的她站起来,沉声道:“燕兄,云儿曾经救过你的命,你也曾救过她;她误杀了皇后娘娘,到头来赔上了云府一百多条的人命;八年前误伤了你,如今你一刀一剑还了回来。这样还不够吗?楚惜风偷袭未成,还有刺杀李措一事,你曾说过要谢我——”说着跪了下来“东方弃求你饶云儿一命,在下感激不尽。我会带云儿离开,永世不再回京城。”

    燕苏听了,身体一僵,仍旧一语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东方弃也不说话,抱着云儿往门口走去,看着怀里昏死过去的云儿,一脸怜惜。

    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一直在外面守着,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横剑拦住他们。郭敬之心想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万一俩人以后找上门来寻殿下报仇怎么办?凭东方弃的身手,谁人能阻挡?示意门外的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

    东方弃心下怒极,冷笑说:“人家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这话说的果然不错。”前一晚他和郭敬之还曾称兄道弟,并肩作战要取李措的性命,此刻反过来就要取他和云儿的性命,半点不忍之心都无。云儿挨了两剑,竟然还不够,还想至她于死地。他因为愤怒之故,不等众人发难,脚下一动,瞬间飘到对面一个侍卫的身前。俩人相距不到一尺,东方弃一脚踹了下去,咔嚓一声,是那侍卫腿骨断裂的声音。众人眼睛一眨,便有数个侍卫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嚎不已。此等身法神出鬼没,骇人听闻。

    冯陈褚卫等人正待一拥而上时,燕苏负手走了出来,看着东方弃怀里的云儿,眸光冰冷说:“东方弃,你走吧。从临安到京城,你曾救过我多次,今日饶了你二人的性命,免得你说我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从今以后你我二人之间再无瓜葛。他日若是相见,休怪本宫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东方弃躬身行了个礼,讥讽道:“谢殿下不杀之恩。”回头望着重重叠叠的千层宫檐,朱红色的大门像是干涸了的血迹,长长叹了口气,总算是活着出来了。皇宫竟像是地狱,度日如年,步步杀机。人跟人之间说变就变,顷刻间便可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也好,总好过纠缠不清,提心吊胆。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一轮新月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东宫房门紧闭,一片黑暗。守在门外的冯陈硬着头皮敲门“殿下,晚膳时间到了。”许久不见声音,他压低嗓音问褚卫:“怎么办?”褚卫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殿下总不能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李措刚死,朝中有无数大事等着殿下处理。冯陈顿了顿又说:“殿下,王中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过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房门轰的一声打开,燕苏神情憔悴站在门口“来人啊,沐浴更衣。”又吩咐冯陈:“从即日起,本宫搬到未晚殿,这里封了吧,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闯入。”梳洗后,燕苏往前厅接见众多大臣去了。

    期间有人自作聪明讨好地说太子已到弱冠之年,选妃一事,不能再拖延了。燕苏听了,当即沉下脸,冷声说:“我娶不娶老婆,关你什么事?滚——”差点跳下来揍那个阿谀奉承的大臣。众人见太子满脸怒容,性情暴戾,动不动要杀鸡儆猴,战战兢兢,吓得没有人敢吱声。

    燕苏连夜批改吏部呈上来的奏章,众人怎么劝都不肯休息。一个宫女捧着蝶恋剑进来,呈上去,颤颤巍巍说:“殿下,这剑如何处置?”

    他瞄了一眼,本待说“扔了它”思虑半晌,终究是四大名剑之一,天下软剑之首,淡淡说:“放在桌上,下去吧。”等宫女带上门走了,他抽出剑,仿佛看见它缠在云儿不赢一握的小蛮腰上,心中顿时像针刺一般,疼痛又复苏了。他拔出剑,张开双手握了上去,鲜血滴在地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无论他怎么补都补不好。

    云儿惨白着脸醒来时,东方弃正在灯下翻弄药材,屋里咕噜咕噜熬着药,满屋子都是涩涩的药香。她想坐起来,哪知胸口剧痛,又倒了下去,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猫,好像有九条命似的。”想死总是死不成。

    东方弃坐在她床头,抹了抹她汗湿的长发,叹气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下地狱,还不如在人间痛痛快快活着。再大的事,总会过去的。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总是寻死觅活的,听了晦气。”

    云儿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恹恹地说:“这有什么晦气的,死了才好,一了百了。”东方弃骂道:“哪那么容易一了百了。来,把这药喝了。”

    她摇头,都不想活了,还吃什么药。药,她已经吃够了,不想再苦了。

    东方弃知她重创之下,一时转不过弯来,想了想说:“你这条命,是云溪子一命换一命救回来的。八年前云溪子将濒临死亡的你从京城救了出来,然而你伤的很重,心跳几乎没有,全赖他用真气保住你一丝气息。他日夜给你渡气,手不离你背心长达数月之久。他遍访天下名医无法后,带你到天山极寒之地,用冰棺封住你日益微弱的气息血脉,日日为你运气疗伤,同时寻访各种灵丹妙药,只为将你救醒。后来有一位不知姓名的郎中说你之所以昏迷不是不能醒,而是因为遭受重大打击不愿醒来。云溪子依然没有放弃,到处奔波,将你藏在冰山雪地之中,护住你的心脉。你这一睡,便是八年,云溪子心力耗竭,头发数年间全白了。”

    云儿全然不知当年的事,眼睛一红,不由得问:“后来呢?叔公他怎么样了?”东方弃缓缓说:“他最后一次为你运气疗伤后,你手已经能动了,但是他却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他在死前将你托付于我,便自断心脉走了。我遵照他的意思*****,让他重归于自然。三个月后,你醒了过来,什么都不记得,面貌如昔,八年像是只过了八个月,却落下寒气侵体的后遗症。我想你不记得也罢,只希望你永远不记得,哪知还是逃不过宿命。”

    对于自己如何陪在云溪子身边耗尽心神为她疗伤寻药,他一字不提。云儿伏在枕头上哭了起来,满脸是泪。

    经东方弃这么一劝,她乖乖把药喝了。父亲、叔公视若珍宝的性命,怎可自暴自弃,自我践踏?燕苏那两剑刺的虽深,却并未伤到要害,云儿在东方弃悉心照顾下,她的身体很快好起来,不到一个星期,便能下床走动了。

    重伤初愈的云儿双眼凹陷,原本丰润的脸颊消瘦下去,精神不怎么好,总是恹恹地躺在屋内晒太阳。

    同安寺的和尚忙着打扫庭院、洒水除尘、进城采买年货准备过年。东方弃兴冲冲拿了幅年画进来,右手端着一小碗乳白色浆糊,准备贴在门上。画上画的是手执宝剑的秦琼,铠甲鲜明,双眼瞪的铜铃大,她见了便说:“又不是你家过年,凑什么热闹。”

    东方弃一手压平翘起的边角,一手拿着刷子说:“管是谁家,年总是要过的——过来帮个手。”云儿依言走了过来,盯着画看了两眼,撇嘴道:“什么妖魔鬼怪,还守门神呢。”东方弃笑道:“人家又没得罪你,做什么一出口就骂人。秦叔宝可是响当当的一条英雄好汉。”

    云儿像是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哼道:“我顶讨厌英雄好汉。”想当英雄好汉,成王称霸,非得不择手段不可。东方弃轻笑:“幸亏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云儿噗嗤一声笑出来,白了他一眼:“时势造英雄,只怕有些时候由不得你。”

    俩人将年画、春联贴了,又糊了窗纸,挂上红灯笼,惨白的心情也变得喜气洋洋起来。傍晚的时候天气突变,狂风肆虐,乌云弥漫,寺里的旗幡吹得呼啦哗啦响。刚吃完晚饭,东方弃提着灯笼走来,跺了跺脚笑说:“下雪了,比鹅毛还大,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倒真有点像李白诗里的那句‘燕山雪花大如席’。”说着抖了抖肩膀上薄薄的一层雪渍。

    云儿半靠在床头看书,听东方弃说下雪了,大衣也不披,靸着鞋子跳下床,推开窗户伸手去接。雪花不等掉落她手心便融化了,指尖冰冰凉凉。她满心欢喜说:“啊,下雪啦!”东方弃怕她着凉,关了窗说:“明天再看不迟,只怕要下一整夜呢。”她点了点头“这雪下得这么大,让我想起天山来。”

    东方弃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手炉,添了炭让她抱着,笑说:“天山的雪下起来是有声音的,簌簌簌簌——,像在跟你说话。”

    云儿拥被坐着,听了他的话有瞬间失神,一个人只有寂寞到深处,才会有心思跟自然对话吧?“东方,叔公走了,一直是你陪在我身边吗?”东方弃用锡纸包住鸡蛋,埋在火盆下,半个时辰就能熟,吃起来又焦又香,云儿好当消夜吃。他想了想低头说:“并没有多久,很快你就醒了。”

    可是天山那么冷,那么静,人迹罕至,飞鸟不到,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入眼是无穷无尽的雪山,过一天像是过一年,更何况守着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才会醒来的她,他是怎么挨的过来?云儿心里忍不住酸酸涩涩的“东方,我有点累了。”

    东方弃闻言替她拉高被子,温和地说:“那就睡吧。”云儿将头靠在他胸前“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永远醒不来呢?”

    东方弃想的很认真,随即摇头:“没有想过。其实不算什么,云溪子十年如一日为你寻医求药,耗尽心力,而我只不过照顾你罢了。何况你乖乖睡在那里,既不乱动又不乱跑也不乱吵,安安静静,十分省力。”

    云儿反手抱紧他“东方我”感激的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最后笑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很麻烦?乱动乱跑又乱吵,还又聒噪,吵得人连觉也睡不好。”她知道,没有人比东方更好。

    东方弃迟疑地说:“嗯的确是。”表情认真。俩人皆笑出声来。云儿趁他不注意,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晚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这些天,连累你折腾坏了。”东方弃笑:“哪是因为你,倒是过年给折腾的。寺里的师傅对过年看的十分慎重,有许多的规矩。哎,菩萨面前更是马虎不得。”

    云儿低着头说:“东方,你说这样的话再也骗不了我啦,我知道你其实担心的很。”东方心里叹气,她经此变故,不再似以前那般天真任性了,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眼神没有焦点,长久维持同一个姿势,似有重重心事,别人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一脸错愕问:“你刚才说什么?”随即笑着跟人解释,她刚才没听清。东方弃希望她永远十三四岁,而不是一夜之间长大八年。

    俩人都没有说话,窗外的风声便显得越发清晰如在耳旁。哔哔啵啵的声音炸开来,满室都是蛋香味。云儿喊道:“哎呀,我的鸡蛋!要烤焦啦。”东方弃这才想起来,手忙脚乱从炭灰里扒出鸡蛋,炸开的地方焦黄焦黄,吃起来硬硬的,特别的香。云儿掰了一小块放在他嘴里“你尝尝,更好吃了,是不是?”东方弃点头“嗯,看来烤焦的味道更好,下次再这么吃好了。”

    云儿笑道:“要是有酒就好了。”东方弃点着她鼻子笑骂:“好了伤疤忘了疼,伤才刚好呢,就想着喝酒。”云儿躲了开去,嘟着嘴说:“明儿正好是大年三十,咱们出去喝酒赏雪怎么样?大过年的,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连门也不让我出。”东方弃嗜酒,有千杯不醉之名,平日凡事无所谓,提到酒便兴致盎然。

    他不忍扫云儿的兴,笑说:“说的我好像土匪强盗一般。我跟你说,后院里有一片梅林,种的都是名贵品种,各种各样的梅花开起来如火如荼,胜似春朝。这些天京里的达官贵人差点没把同安寺的门槛踩烂了。明日是大年三十,大家不是忙着祭祖便是忙着过年,想必没人来,你若真要赏雪,咱们上那儿去。”

    云儿听了大喜,仰着头问:“当真?”

    东方弃看着她如黑棋子般的瞳孔,里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小小的脸瘦的只有巴掌大,唇色仍有些苍白,心中又柔软又怜惜,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滑腻冰凉,带着云儿身上特有的药香。俩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相闻,他正要离开时,云儿伸手抱住他脖子,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毫无杂念的一吻,像是雪花般轻盈,白云般柔软,又如夏天的微风一样清爽。东方弃浑身一僵,抬头看她。云儿冲他微笑,眸光清澈,大大的眼睛没有一丝,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他只得压下汹涌澎湃的感情,若无其事说:“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房门轻轻带上,双手紧紧拽着床单的云儿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了下来,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东方。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了。

    第二天天气放晴,空气寒冷,阳光明媚。放眼望去,一地雪白,令人精神不由得一振,神清气爽。云儿洗漱完毕,又喝了一碗药粥,披上斗篷出门,见东方弃负手站在廊下看雪,笑道:“这么早?”

    “还早?太阳都升到中天了。”

    他拉着云儿的手往后山去“天冷路滑,雪又深,小心看前面。”云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不是说喝酒赏雪么?酒呢?”东方弃笑道:“还用你说,早让寺里的小沙弥搬过去啦,这会儿正用热水温着呢。”

    还未走到梅林,早已闻到迎风送来的一阵幽香,沁凉入骨。眼前是一座园林,十数株梅花争相怒放,白雪映着红梅,阳光照将下来,粼粼像是会发光,光彩夺目。云儿感叹:“这个地方好,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东方弃见她整个人神采奕奕,兴致昂扬,心情跟着大好,笑说:“这园子前两日还游人如织呢,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道路不便,又是大过年的,才这么安静。等过两天,想必又热闹了。”

    云儿抿嘴笑:“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有眼福了。”

    拐过弯,石子铺成的道路尽头露出一座精致玲珑的八角塔,本该无人的石桌旁一人自斟自饮,因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是何人。云儿不免有些奇怪,还以为是东方弃三教九流的朋友,压低声音问:“谁?”

    东方弃摇头,表示不知。

    那人的声音不轻不重传了过来,很是悠闲自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故人,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云儿愣了一下“楚惜风!”想到他曾将自己捆在悬崖边上,受尽惊吓,差点丢了小命,不由得大怒。

    第五十二章惹是生非

    楚惜风转过头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眼若深潭,鼻梁高挺,墨黑长发随意散开,几丝滑下来,遮住了光洁饱满的额头,越发显得俊逸不,潇洒不羁。他挑眉拱手道:“云儿,东方小弟,别来无恙乎?”宽大的袖袍滑下来,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手腕,桌上放着形影不离的金翎剑。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云儿一脸戒备说:“你怎么在这里?”不知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楚惜风耸肩道:“云儿,看来你对我印象不怎么好啊。”话虽如此,神情却懒洋洋的,不怎么放在心上。云儿嗤笑道:“不如你也试试被人吊在悬崖下的滋味,就知道好不好了。”他瞟了一眼云儿,没什么表情说:“好啊,只要你有这个能耐。”

    云儿满心怒火,东方弃拉住想要上前算账的她,微微一笑说:“楚兄今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此人武功高强,为人行事亦正亦邪,还是小心为上。楚惜风斟了杯酒,淡淡说:“没什么事,听说这里梅花开得好,特意来瞧瞧。东方小弟,如此良辰美景,相请不如偶遇,你我不如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东方弃不由得一愣,见他目光不闪不避,神情磊落,邀他喝酒的语气颇为诚恳,心想难道真是巧遇?一时没说话。

    云儿单手按住酒壶,气哄哄说:“你就不怕这酒下了毒?”她的酒凭什么给他喝?

    楚惜风运指如风,出手快如闪电,想从云儿手里抢过来,口中蹦出一句:“下了毒反倒更好。”哪知云儿反应灵敏,身子一跃,提着酒壶跳开数步,冷冰冰说:“楚惜风,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干什么?”俩人一抢一闪,只在瞬息间,快的连眼睛都来不及眨。

    楚惜风露出一丝苦笑“我又不是神人,知道你们在同安寺。我这次来京城是来取回魂草的,听说同安寺的梅花开得好,顺道出来散散心,老远就闻到酒香,原来是你们摆下的。”

    云儿想到“天外天”里他那个昏迷不醒的妻子秦怜月,和自己的遭遇倒有几分相似,不由得起了同情之心,态度有所缓和,忍不住问:“拿到了吗?”楚惜风一脸烦躁,摇头:“没有,看来我得去一趟开封的游龙山庄。”

    俩人见他此次不是来寻事,纯属偶遇,皆放下心来。云儿没好气说:“你多积积阴德吧,说不定感动上天,秦姐姐便醒过来呢。”楚惜风一气喝干杯中的热酒,看着亭外的白雪红梅“要我积阴德,恐怕晚了。”他楚惜风杀过的人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过来。

    云儿冷嘲热讽说:“这有什么晚不晚的,你没听人说过么,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恃强凌弱,专门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智女流,连我都替秦姐姐替你感到羞耻。”

    楚惜风眸光转冷,哼道:“你若要寻仇,楚某奉陪到底。”右手按在金翎剑的剑柄上,目如火炬,杀气立现。

    云儿吓得后退一步,东方弃忙站出来,笑说:“陈年往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大过年的,打架多晦气,大家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坐下来痛痛快快喝酒赏梅。”云儿想到他对妻子的深情,又同情又无奈,再说自己不是没死么,打又打不过他,只得算了,冷哼一声,在离楚惜风最远的位子坐下来。

    东方弃将各人的杯子斟满酒“楚兄为何想去游龙山庄?”游龙山庄乃是江湖四大家族之首,龙在天便是游龙山庄现任庄主。

    “还不是因为回魂草一事。楚某此次前来,京城发生一些变故,听人说回魂草辗转流落至游龙山庄,不管是真是假,楚某都要前往一探究竟。”

    “楚兄此行恐怕要失望了。”

    “哦,此话怎样?”楚惜风很好奇。

    “年后便是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大会,凡是武林中喊得出名号的人都会前往潮音坞碧玉湖闻人山庄参加盛会。楚兄若是去游龙山庄,只怕要扑个空呢。”楚惜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沉吟道:“怪不得——”回魂草除了是疗伤圣品,还能使练武之人内力大增。龙在天是想把闻人山庄“天下第一剑”的金匾扛回游龙山庄吗?

    云儿这才想起“武林论剑”一事,最近经历多番变故,她都快忘了“我以前还心心念念想着去闻人山庄瞧热闹呢。”楚惜风便说:“你的意思是,现在不去了?”云儿歪着头想了想:“也不是不去,只是精神不佳。”心里挣扎着去还是不去,虽然伤还没好全,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楚惜风不管她,踏着皑皑白雪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回来,随意插在盛水的瓷瓶里。东方弃笑道:“天气这般严寒,这梅花反倒开得更好了,一股子香气。”楚惜风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可惜有酒无菜,美中不足。来,东方小弟,你我干了这杯。”

    东方弃举杯笑道:“楚兄纵情任性,对尘世的虚名浮利不屑一顾,在下一向仰慕的紧。”楚惜风听了很受用,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性子“东方小弟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身武功藏而不露,炉火纯青。”俩人起先用酒杯,嫌不过瘾,改用大碗,酒到杯干,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样子。

    云儿刚喝了两杯,东方便不让喝了。她百无聊赖,问寺里的小和尚要了一些素包子、冷馒头、红薯等物,放在炭火上烤,撒上茴香,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楚惜风不知是高兴还是心里有事,一时喝多了,醉醺醺的“东方兄弟,就凭你的剑法,连我也不是对手,何不去武林论剑大会上一试身手,扬名立万?”东方弃便说:“江湖中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小弟这点本事,还是算了。”楚惜风用力拍了拍东方弃的肩膀“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你内力深厚,剑法纯熟,平平常常一招使出来,却有开山裂石之势,为人平和却不失原则,已有一代宗师之风,何况你这般年轻,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你若出战,‘天下第一剑’还不是手到擒来!”

    东方弃汗颜,觉得楚惜风太高估他了,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数百年来,被江湖中人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也只有一个闻人客而已。他自己不要说争,这念头想都没想过。转念一想,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大会剑客云集,群英荟萃,想必精彩绝伦,十年一次,盛会难逢,便是去开开眼界也好,不由得有些心动。

    云儿这时插嘴,哼道:“潮音坞碧玉湖闻人山庄,说什么武林圣地,神圣不可侵犯,我看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的,想当年叔公还不是一人一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半分招架之力都没有。更何况还出了闻人默这样的不肖子孙,更是不值一提。”一想到闻人默,忍不住怒从心头起“这人还是世家子弟呢,不择手段,不知廉耻。”自己家的武功都学不好,还觊觎别人的心法秘籍。

    东方弃咳了一声“云儿,不得这样说闻人公子。”在背后说人,总不是一件好事。他和闻人默虽然只见过一面,对他印象倒不坏。云溪子当年剑挑闻人山庄一事轰动江湖,他也有所耳闻,云儿之所以被抓,他只当是俩人之间的旧怨。

    楚惜风皱眉道:“闻人默此人,天分不错,又肯努力,可惜心术不正,求胜心切,操之不免过急。”云儿忙不迭点头“对,心术不正,武功再高也是枉然。”又好奇地问:“我听说当今武林武功最高的是游龙山庄的龙在天,是也不是?”楚惜风哂道:“云溪子若是还在世,何时轮得到他。我瞧东方小弟就很厉害。再说侯老太君年纪虽然大了,身上一甲子的功力可不容小觑。”

    云儿哦了一声,心想龙侯史魏四大家族此次武林论剑只怕要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想起侯玉、史潇潇,还有魏司空,只怕都会去。吴不通未完成的江湖纪事怎能少了这一番记述?九华门的人只怕也要倾巢而出。顿时又想到温柔可亲的吴语,还有心地善良、傻里傻气的郝少南,不知赛华佗会不会赶去凑热闹。一时间心潮澎湃,大声说:“东方,我要去参加武林论剑大会。”

    东方弃吓一跳“你去做什么?”她眨着眼睛说:“当然是去比赛啦,我好歹是云氏一门唯一的传人。”

    楚惜风听了她的豪言壮语,拍着桌子笑说:“既然如此,大家不如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当夜楚惜风在同安寺留宿,吃了两天的青菜豆腐,直嚷嚷:“嘴里淡出鸟来。”他趁人不备,偷偷把护院的大黑狗杀了,找到云儿,说有好玩的事,一脸神秘。云儿好奇,随他来到后山,看见柴堆旁剥了皮的狗,大惊:“这不是,这不是小黑吗?”到时候怎么跟寺里的和尚交待?

    楚惜风挤眉弄眼说:“难道你不想吃狗肉?”云儿多日不见荤,肚里全是药汁,一想到狗肉的滋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是,可是那些和尚岂会干休?”住人家的,吃人家的,结果还偷人家的狗吃,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谁说是我们吃的?这狗长着四条腿,难道不会自己跑了啊。”楚惜风一本正经说。

    云儿眉开眼笑“对对对,若是问起来,咱们来个死不认账。”抱起地上的柴禾“走远点,走远点,别让人发现了。”

    俩人找了个废弃的山洞。楚惜风不知从哪弄来一口大铁锅,云儿跑到寺里的厨房偷了一大堆作料,就地挖坑,支起铁锅,煮起狗肉来。她看着跳跃的火光,拍手说:“不行,咱们得把东方一起拉下水。”算起账来也多一个人顶罪。楚惜风点头:“对对对,这小子可别想置身事外。我去弄酒,你去把他拉来。”

    东方弃正在房里运功打坐,云儿拉起他就跑“不好啦,不好啦,出事了。”他忙问出什么事了。云儿喘气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东方弃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云儿心下暗笑“你来就知道了。”

    东方弃弯腰钻进洞里,看见地上架起的铁锅,不由得笑了“你们倒会享福,躲在这里喝酒吃肉。”楚惜风拍了拍泥封的酒坛“要不要尝尝?极品‘胭脂冷’。”“胭脂冷”乃是临安“鸿雁来宾”酒楼的特酿,香气袭人。东方弃大喜“这般好东西,楚兄从何处得来?”胭脂冷不是一向不外卖吗?楚惜风笑“这你不用管。”

    东方弃喝了一口,大赞:“好酒,好酒,浓郁醇厚,唇齿留香,回味悠长。”楚惜风心道,那当然,偷来的酒总是最香的。

    三人冰天雪地喝酒吃狗肉,热的满身大汗,酣畅淋漓,大叫痛快。

    哪知刚回到寺里,主持行真大师拦住他们,一脸严肃说:“护院的小黑不见了,寺里的小沙弥说,是楚施主牵走了。善哉,善哉,还请楚施主送回来。本寺人口单薄,全赖小黑看守后院,以防本地的地痞流氓夜里溜进来顺手牵羊。”楚惜风一愣,拒不承认“什么小黑,我不知道。”行真大师瞪了他一眼“楚施主堂堂七尺男儿,莫要抵赖。”

    东方弃不由得苦笑,方知刚才吃的狗是寺里的,这下连主持大师也得罪了。

    楚惜风逼急了,看着肚子说:“吃都吃下去了,怎么还你?”行真大师气得指着他鼻尖说:“你——”转头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东方弃和云儿,双手颤抖“你们,你们,太不像话了!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们这般糟蹋!”东方弃十分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大师,对不起,我们这就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是给寺里的香火钱,还请笑纳。”

    第二天,东方弃和云儿便被同安寺赶了出来。

    三人冒着风雪上路,寒风凛冽,道路泥泞。云儿缩着脖子埋怨:“楚惜风,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楚惜风一马一剑,身下是价值千金的狮子骢,可惜金黄色的毛被烂泥弄的脏兮兮的。狮子骢似乎是受到主人的影响,垂头丧气的,少了几分神气,看起来和平常的马没什么分别。楚惜风瞪了她一眼,说:“什么馊主意,狗肉还不是你吃的最多?”他和东方弃光顾着喝酒了。云儿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东方弃唯有感叹遇人不淑,误交匪类“云儿,你身上伤刚好,不适宜骑马。到下一个市镇,咱们雇一辆马车。”云儿点头,比起骑马来,还是坐马车舒服。楚惜风说:“东方,你这马也太差劲了,又瘦又小,半天走不了十里,是不是该换一匹?”东方弃笑说:“一般的马也就这样,哪能跟你的狮子骢比。”

    楚惜风摇头,上下打量他“行走江湖,怎能没有一匹好马代步?你看你,连剑都没有,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你是上京赶考的穷书生呢。”云儿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是专门招惹狐狸精的那种。”东方弃连忙打断二人的取笑,叹气说:“不是我不想,而是囊中羞涩买不起啊。”但凡好马,至少价值百金;名剑就更不用说了,有些甚至价值连城。

    楚惜风剑交左手,挑眉道:“谁说要买?好东西自然是能者居之。”

    几人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准备在保定城投宿。傍晚时分,几人正要进城,迎面一队官差护送一批骏马在官道旁的驿站停下来。驿站里的人连忙迎出来,陪笑说:“钱大人,您这是上哪儿?”钱大人跳下马背,喝了一大碗热茶“上京。这些马是要上贡的,本来年前就该到了,这些天雨雪交加,路不好走,耽搁了不少行程。”那人点头“天气恶劣,路上确实不好走。”又说:“这些马个个神骏,想必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钱大人道:“那当然,送给太子殿下的马还能差到哪里去,随随便便一匹,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你没见它们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依然精力充沛么”

    云儿听到“太子殿下”这几个字,神情一黯,随即扯了扯缰绳,若无其事往前走,像没听到似的。看来他在朝里的势力如日中天,臣下这么巴结他,不远千里给他送马。东方弃回头招呼楚惜风和云儿“咱们得快点,再晚城门就要关了。”楚惜风看了眼驿站外十数匹骏马,答应一声,追了上去。

    三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云儿正对着油灯发呆,楚惜风在外面低声说:“云儿,你睡下了吗?”她开门,没好气说:“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楚惜风笑嘻嘻的“那匹白马,你看见了吗?”十来匹骏马围在一处吃草,只有一匹白马不屑一顾,静静站在一边,神情桀骜不驯,楚惜风一眼就相中了。

    “什么白马,我不知道。”她心里正烦着呢。

    他搓着手掌说:“想不想去偷马?”云儿懒洋洋的“那是朝廷的马,你也敢偷。”到时候可不是被撵出来那么简单。

    “朝廷的马怎么了?说是他的就是他的?我还说是我楚惜风的呢。”

    她摇头“我不去。我喜欢坐马车,不喜欢骑马。”楚惜风见她心意已决,摇头叹气走了。云儿以为他打消了主意,哪知睡到半夜,听到有人敲窗,她立马翻身而起,在枕头底下摸出匕首来。

    楚惜风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是我,别怕。”云儿怒气冲冲开了窗“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远处有火光,她耳中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声。楚惜风叹气“这次是阴沟里翻船,跟斗栽到姥姥家了。”原来他去偷马,计划周全,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哪知那匹白马不肯合作,又是刨腿,又是长嘶,惊醒了驿站里的官兵,此刻保定城里城外到处在捉偷马贼呢。

    街道上“咚咚咚——”的马蹄声惊醒了东方弃,连忙跑出来问:“出什么事了?”云儿瞪了眼楚惜风“咱们快走吧。”等官兵搜到这儿来,麻烦可就大了。几人从后门溜走,东方弃还不忘留下饭钱。

    城门口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快马奔进奔出。混乱中听见有人问:“都找回来了吗?”“启禀大人,丢了一匹白马。”云儿见状,压低声音问:“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楚惜风闷笑:“我只不过把这些马的缰绳割断,然后在马厩放了一把火。”东方弃哀叹一声,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几人借着绳索从墙头攀下来。出了城,楚惜风得意地说:“你们跟我来。”一声长啸,一白一黄两道影子快速奔来。云儿见了忍不住失笑,原来白马的缰绳系在狮子骢的尾巴上。这两匹马配合倒默契,没有打起架来。

    楚惜风翻身上马,冲东方弃说:“兄弟,哥哥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可全都是为了你。”东方弃摇头苦笑,跟着上了马,示意云儿也上来,俩人合骑一马。云儿惊叹出声:“这匹马长得好,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楚惜风笑道:“最重要的是异常神骏,不信咱们比比。”

    白马负着俩人的重量,居然没有比狮子骢慢多少,如一团白影,风驰电掣。就连东方弃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说它可遇不可求。云儿拍手说:“它跑的这样快,不如就叫‘旋风’好了。”东方弃笑道:“倒也名副其实。”

    有了旋风,脚程快多了,不到十日,便来到荆州一带,再往南便是洞庭湖,闻名天下的潮音坞碧玉湖闻人山庄便隐藏在八百里洞庭某个小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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