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看着我,眼中却有淡淡水波缱绻流动,看得我心中一暖。
“吱——”小银尖叫了一声往步杀手中蹿去,一道血痕突兀地划破步杀摊石的手腕。
“小银!”我惊慌地一把抱回它,将张牙舞爪的它举到面前。怎么了?小银明明不会理会却也不会排斥他人的,为什么惟独对步杀这么仇视?
不,不对!它不是仇视步杀,而是不想让步杀拿走朱雀石。
我认真地看着它隐隐泛红,却仍如黑琉璃般美丽的双眼,问道:“小银,那块朱雀石对你很重要吗?”
小银的眼中是委屈、是伤痛,却还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我的眼光变柔变深,将它抱进怀里轻柔地抚过它光滑的白毛“是因为你觉得我比石头重要,对吗?”
小银从我的怀中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静静看着我。
“我也一样。这块石头是你送我的,所以对我来说很重要,并不是因为它是朱雀石。可是小银,步杀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他比石头要来得重要。”
“就象你愿意把它送给我一样,我也想把它送给步杀,可以吗?”
破败的小屋中,月光静静流转,宛如那银沙披泻在我们身上。
黑琉璃般的眼中慢慢沉静,慢慢映上那银色的月光,小银轻柔地钻进我怀中,仿佛此生都不愿再离开那温暖,那怀抱
步杀的手紧紧捏住,望着我的黑眸竟意外地清澈明净,仿佛有温柔地光芒很突兀地闪烁在他冰冷、凉薄的气息间
这月光,这温暖,这温柔,都让我,忍不住浅浅微笑。
小银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光映照在我脸上很是温热。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粗糙的表皮磨搓的手心有些微刺痛,我垂下头,下巴几乎点到胸前,声音淡淡却微微颤抖:“他还好吗?”
步杀坐在火堆前,目光沉沉,却没有回答。小屋中竟安静地让我有灼热的痛感,耳边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本身,耳边就没有什么声音。
冗长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听步杀静静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口仿佛被谁猛地揪了一下,痛得我连眼泪都想要流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却仿佛着了魔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的手紧紧捏住枯枝,直到湿痛传入掌心。我抬起头,看向步杀:“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
恍惚间,我看到步杀的眼中流泻出无止境的沉痛、孤寂和悲伤,面容再没有平日的冷漠淡然。如此浓烈的感情,从步杀的眼中看到,我一时竟呆了。
步杀缓缓别开眼,身子轻轻一缩退到阴暗中,月光再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我猛地抛下手中枯枝,绕过火堆跪坐在他面前。艳红的火光在他脸上,也在我眼中不断跳跃。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黑眸,认真问:“祈然,相信吗?”
我静静地对他说:“祈然,相信吗?”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我,漠然也好、沉痛也罢,统统停驻在那一瞬间。
他,嘴角一扬,忽然大笑了出来。
竟笑得如个孩子,那般开心,那般象在发泄委屈。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步杀也会如普通人一般,开怀的笑,大声地放肆,尽管那笑声中多少有着苦涩和无奈。
我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可是我只想知道这个”
步杀慢慢停止了笑声,温柔而感动的笑意却仍留在唇边,他说:“你真的是水冰依,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问如此蠢的问题。”
我的心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快乐满满地充盈了我整颗心,我咧着嘴傻笑:“我猜对了,是不是?祈然不相信,是不是?祈然,他怎么可能会相信”
步杀轻轻抬起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抱住。
他的温柔尴尬却不突兀,他的感动很淡却清晰透彻,我蜷缩在他怀里,闻着如哥哥般亲切的味道,听他有些冰冷的声音,喃喃低语:“幸好你还活着。”
“我在所有人面前,杀死了祈唯一的妹妹。”
“我不断出入冰凌的机密场所,每天接触不同的雇主,秘密也真的泄露了出去。”
“我带着祈和他的手下进入陷阱,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皇兄。”
“我亲口对他说:是我背叛了你。在所有人面前。”
我在步杀怀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手紧了紧,短暂沉默了下来。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明明很温暖,我却觉得心在发冷。
几个月的分别,他们竟受了那么多苦,背了那么多罪吗?
祈然如今的你,到底活得有多苦?竟让我的心都痛到发寒。
步杀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淡淡冷冷。
“祈握着剑,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下砍翻在地。”
“祈面对众人,冷冷地说:‘谁要是敢动步杀,我让他死无全尸。’”
“祈看着我,悲伤而绝望,他收剑漠然地说:‘步,你要走,便抛下我,走吧。’”
“祈的语气淡淡却决绝,他说:‘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
我的心一阵阵抽搐,一阵阵麻痛,双手揪紧了步杀胸前的衣服,感觉到他强大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昔,仿似不带一点感情。
他说:“对不起。我有不得不离开祈的理由。”
他说:“现在,还不能说。”
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热热的刺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耳边有平稳的心跳和轻不可闻的呼吸声。昨晚好象不知不觉便在步杀怀中睡了过去。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步杀的黑眸沉静、冷漠,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刚刚醒来,神色淡然地看着我。
从不远处的河边洗漱完回来,小银蹿到了我怀里,我抱着小银看着在小屋前,静静望着我的步杀,有些感伤地问:“要走了吗?”
步杀点点头,说:“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把青龙石还回去。”
他又问:“你回去皇宫吗?”
我也点点头:“无夜和心慧他们还在宫里等着我。”
气氛安静而沉闷,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却也谁都没有离开。
“祈不知道,你还活着。”他忽然冷冷地道,不是责备,也不是怜悯,只是陈述。
我知道,步杀是这个世间,最不会管闲事,也最不懂管闲事的人。尤其事关男女爱情。然而我还是逼到他开口了。
我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我想见他,想到心痛,想到发疯。”
“可是,却不能见他。”
“对我来说,祈然他和任何人都不同。他的喜怒,他的伤痛,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都会让我轻易——沉沦。”
“可是,对祈然的爱再深,也不能抹消我心中对亲人的思念。那是十几年相依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我不能,也绝对无法就这么抛下他们,自私地留在这里。”
“如果注定要分离,又何必再相见,再相认。”
“若不见,心真的是痛过了,每分每秒都在痛,只是再痛也不过那一次。”
眼泪沿着面颊慢慢滑落,我的眼前水雾弥漫,看不见步杀哀伤苦涩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对着他,缓缓地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这就是,我和祈然的缘分。”
风拂过脸,吹干了沉潜在眼底的泪。我看到步杀目光冷漠淡然地审视着我的脸,浓黑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所以,就算再见,你也不会去相认?”
我微微撇开头,压下莫名想要颤抖的嗓音,淡然道:“不会。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步杀的眼中慢慢累积起深沉的担忧、恐惧和悲伤,我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为了谁担忧。
只听他冷冷地说了句:“一个月后,我回来找你。”
然后转身,再不回头,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