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走到窗边“这雨,看着比七年前那一场还要大”
比儿在她身后,轻轻地道:“确实是比那一场要大。“语气中慢慢带了些淡淡的回忆“奴婢就是那一年为了埋葬父母,自卖自身,做了奴婢的”见得齐粟娘转回头一脸惊讶,不由怪道:“奶奶”
齐粟娘想起那一年在江宁城中要卖身葬母,巧遇陈演之事,苦笑一声“那一年,为了埋葬父母,不知多少人想卖身”慢慢将手伸向窗外,手指尖还未出窗口,便已被沾湿,虽仍坐于暖室之中,心中仍是寒湿一片“一副薄棺也要二两银子”
比儿静静不语。只有暴雨在大地上无情的倾泄之声一直响着。
齐粟娘叹了口气,提起精神道:“那你是何时到我哥哥府上的?”
比儿笑道:“奴婢原是卖在扬州盐商宅子里,后来因没什么姿色,又转了两回手,最后带到京城,安生二管家买下了我,让我侍候大爷起居。”
齐粟娘忍不住笑出来“安生那小家伙也成管家了?比儿,月钩儿姑娘好么?怎的她也未生养?”
比儿叹道:“大爷女色上头有些管不住,月姨奶奶又是个不耐烦的,三天两头吵着,也就淡了,一个月也就去七八回。外头那些人巴结大爷,九阿哥又赏,府里的女人实在太多,大爷又没得个定性”
齐粟娘听得哑然“我哥哥都三十了,该娶房正经妻室了”
比儿正要说话,陈演匆匆进入内室“粟娘,我要去高家堰一趟。”说罢,自开了箱子去寻衣裳。
齐粟娘大吃一惊,一把拉住他道:“陈大哥,外头这么大地雨,漕上根本走不了船,你要怎么去?你去做什么?”
陈演急道:“我这阵子想来想去,高家堰不可能就那么轻易修补好了,或是用料不对,或是功夫不到位,定然是有的。现下是雨季,高邮的雨这样大,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说罢,甩开了齐粟娘的手,抓了两件衣裳,用包袱布一包,转身就走。
齐粟娘晓得他的性情,怕是劝不住,急得眼中含泪,一边提裙追在他身后,一边道:“我知道你着急,可是你细想想,这路上差不多十来天的船程已是极快,现下没有船,你便是冒雨骑马,什么时候才能到?等你赶到了,该有地事都有了,你去了也没有用啊。”说话间,陈演已是走出了堂屋,冒雨冲到了院中,齐粟娘又惊又怕,扑上前去挡住了院门,哭着道: “陈大哥,你别走,我怕你路上出事儿,雨太大了陈大哥”
陈演原是心里油煎似的,狠不得立时飞到高家堰去,见得齐粟娘拦在门前落泪,却是一怔。他想伸手强拉开她,却又舍不得,待要不去,更是不行,站在大雨中左右为难,跺脚道:“粟娘!粟娘!你就让我去吧!”说话间,上前一把将齐粟娘拦腰抱起,大步冲回堂屋,将她放在椅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柔声道:“我去看看就回,你别担——”
“咣咣咣——”城内突地惊锣大响“不好了——倒堤了—— ”
满城里乱了起来,孩儿啼哭声、呼儿唤女声、关门关铺声、乱奔踩踏声大作“倒堤了!洪水!洪水来了!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齐粟娘与陈演都惊得不行,陈演大叫一声“高家堰,一定是高家堰出事了!”转头就向外冲,齐粟娘扑上前去,死死抱住他的腰不放“陈大哥,城门关了,城门关了!”
高邮城四座大门沉重的关闭声,十六道水门的放闸声一起响起
比儿一边叫着“奶奶,奴婢出去买米面。”一边披着蓑衣冲了出门,陈演大大一愣,低头看了看一脸苍白,满脸泪水的齐粟娘,一跺脚“她一个女人去能抢到什么,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