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局势,见红衣番僧不动,锦袍人亦无意叫守卫进门来,便知眼下还有转圜余地,闻言便劝道:“丞相命在旦夕,不可久误,不如先随我离开,再图后事!”
脱脱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本罪人之身,纵是此时走了,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赵敏急道:“丞相有匡扶社稷之才,当留有用之身,行功在千秋之事,岂可就此饮恨?何不往大都去面见圣上,亲自陈情?圣上向来倚重丞相,届时官复原职,再回中枢,也未可知!”
锦袍人当即冷笑道:“脱脱,你敢擅离流放之地么!圣上早已厌憎于你,妄想再见天颜,实属白日做梦!”
赵敏心中大恨,却不露声色,再瞧脱脱脸色,却见他面上一丝波动也无,仿佛没听见赵敏好言相劝,亦没听见锦袍人的恶言。赵敏心下捉摸不定,正欲再劝,脱脱却忽而颇温和的望了她一眼,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顿了顿,颓然淡道,“圣上自然是明察秋毫之贤君……只是罪人脱脱,已然辜负天恩,若再违背皇命,擅回大都,又有何面目再见圣上?”
赵敏闻言一怔,竟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又如何不知,当今皇帝同早些年大不一样,宠信奸佞,妄用番僧,已彻底成了沉湎酒色、昏聩不堪之辈。官复原职,再回中枢云云,不过是万中无一的期冀罢了。至元年间的励精图治、君臣相得,早已一去不复返,脱脱心中想必比她更要清楚明白。
脱脱跪坐在地上,低头瞧着膝上的圣旨,末了抬起头来,向赵敏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若再拦我,就不再是我的朋友。”赵敏不知如何对答,心中正哀痛莫名,脱脱却又执酒微笑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赵敏依言附耳过去,只听他声音极轻道:“你父王带兵数十万在外,本易使君王猜忌,万不能授人话柄,误了抗贼大事。屋中这三人见了你的面目,来日必向圣上进谗生事,当一一杀之。韩懿直叫出了你的名号,为防万一,外头共有兵卫侍从一十一人,亦不可留了活口。你记得了么?”
赵敏闻声,不由戚然道:“丞相放心,我记得了。”
脱脱点了点头,复又望向手中杯酒。
赵敏本可扬手打翻杯子,却终究没有动作,只眼睁睁的瞧着他仰头一饮而尽。
饮罢,脱脱忽而摔杯喝道:“行事罢!”他话音未落,赵敏忽而回身一剑,猛然削向锦袍人肩头,她这一剑惊绝奇诡,出人意料之外,正是参商剑中那一式“水中拨月”。锦袍人反应不及,登时被她这一招错剑斩断了左臂。他惨叫一声,剧痛之下身形踉跄不已,赵敏眼也不眨,趁机近身一剑戳进他心窝,将他刺死在了当场。
那红衣番僧本正全神贯注的与方天至对峙,乍见锦袍人横尸当场,不由勃然大怒,当即左腕横甩飞掷出三枚金环,脚下一踏人随环走,猛地向赵敏身前扑来。
赵敏飞身躲了他三枚金环,冷不防一剑掷出,刺死了在屋中抱头鼠窜的端盘人。恰当时,那番僧已扑到她身后,抬手一掌向她后心拍来,她听得掌风,躲也不躲的回过头来,口中厉声道:“纳命来!”她话音未落,番僧只觉眼角余光中有白影一闪,知是窗外那僧人到了,心中当即便觉惊恐,只得强行收掌,仓促间回身拍出一个手印,勉力应付来人。
方天至早在他向赵敏掷金环时便已跃窗而入,他知这番僧不是他对手,便只使了一招韦陀掌来与他放对。二人掌接一瞬,那番僧只觉对方气涌如潮,就势奔腾而来,逼得他浑身一震,竟一时动弹不得,当即便觉不妙,不由大叫一声:“来人啊!”
叫声甫出,赵敏已袖出宝匕,直直刺入他后心。
手刃了那番僧后,赵敏当机立断,拉起方天至便自后窗飞身而出,口中高声笑道:“宵冥双煞,斩尽元狗!谁人来追,狗头不留!”却是临时编了句顺口溜出来。
她心知方天至绝不可能助她将那十一人杀光,凭她自己却又难免走漏一二,是以干脆趁门外无人瞧见她模样离开,又胡乱想了个名号,好给锦袍人那一句“绍敏郡主”打个掩护。
而门外兵士早便知晓事有不妙,恐有武林高手闯入了屋中。只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等听得惨叫声,贪生怕死之下,便不愿入门来蹚浑水。无奈后来听到答剌迭儿叫人,便也只好硬着头皮闯进来,心中只盼贼人已跑了个干净。
众人磨磨蹭蹭的破门而入,定睛一瞧之下,只见窗外隐约有两道遁入青山的白影,啸声余响之中,屋内只余四具尸首,除却答剌迭儿三人外,脱脱帖木儿亦已盘膝睁目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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