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众人包括陈友谅,都不由望向了方教主。
方天至端坐在椅上,在众人目光之中,神情依旧一片安闲,仿佛不生喜怒哀乐一般。他不疾不徐的拈动着那串雪莲菩提子,闻声先侧首向赵敏投去一瞥。那一瞥淡得仿佛秋水中飞鸿一掠而过的剪影,刹那间甚么都映照得清清楚楚,又顷刻消散一空。赵敏微微一愣,却见他转而向陈友谅望去,平静沉着道:“贫僧愿往元营走一趟。”
陈友谅也是一愣,片刻后急忙回绝:“不可!大师仗义相救,陈某已是足感盛情,万万不可如此以身犯险了!”
方天至笑了笑道:“陈帮主不必忧虑。贫僧既然敢去,自然有脱身的办法。”
陈友谅还未回话,王满先道:“是也!圆意大师身负绝顶武功,咱们办不到的事情,他或许能办得到。大师若真能全身而退,岂不是三全其美?”
他这话一出,厅上当即一片窃窃私语之声,许多人都不禁点起头来,其中有人按捺不住,便向陈友谅道:“帮主,圆意大师说得有理。你看怎样?”
陈友谅抬首四顾,脸上露出不尽惭愧之色。他沉吟不语,最终还是霍然起身,到方教主身侧深深一礼。方天至立时站起身来,伸手去扶他:“帮主不必如此。”
陈友谅长拜不起,最终铿然道:“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赵敏在一旁冷眼围观,一时也不知为何,竟得意不起来。王满已忙不迭叫人送上纸笔,道:“请郡主上前修书罢?”她眼尾一抬,扫到他模样,也不多做理会,径自拾起笔墨,飞快于纸上落下几行话语来。待她掷下笔,王满已上前将书信托起,吹干墨迹,拿与陈友谅细看。
陈友谅读罢,又递给方天至:“大师瞧这信可否?”
方教主略一掌眼,只见纸上一笔瘦金体,字迹瘦硬锋媚,风流绰约,已然别具韵味。言道:吾叔前鉴,今日巳时,当有一灰衣僧人携敏归营,敏若至,全军拔营往东北水寨,岭上诸人,毋复理会。诸事费神,恳盼慨允。敏敬禀。
一眼扫过,方教主谦让道:“一切由陈帮主定夺便是。”
陈友谅道:“那好,这便着人往山下去送信。”
赵敏想来一刻也不愿在山上多呆,不待众人温情脉脉也似的寒暄多久,便有帮众自厅外赶来报时。方天至闻言,站起身来道:“时辰已到,贫僧下山去了。”
陈友谅双目泛红,亲自率领追风帮帮众上百人,将方天至送到寨门前去,又于秋风中一揖到底,口中道:“大师此去,万万小心!”
方教主偷摸看了下增加的声望值,心下熨帖,便温然笑道:“此处已非久留之地,陈帮主须早做打算才好。”
陈友谅叹气道:“在下无能,守不住祖师基业。如今受朝廷逼迫,也只好将帮众散了,大家伙儿另谋出处,总好过丢了性命罢!”
方教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日一别,还请施主善自珍重!”说罢,他转过身去,背影当风,不急不缓的往山路上拾阶而去。
赵敏早先不耐烦看众人模样,独自负手立在数级石阶之下,察觉脚步声后回眸一望,正听到山上帮众齐声道:“大师珍重!”她冷冷一笑,在繁繁树影中更显得容光绮丽,方教主本以为她要出言讥讽,却只见她抬眸凝视了他几眼,最终竟没说甚么,只施施然道:“同一条山路,还要请你再与我走上一遍了。”
方天至微微一笑,仍是那副斯文和气的态度道:“郡主请。”
两人再无言语,默默的并肩于重重绿树间走过,山上除脚步声外,只有间或几声雁鸣。及至山脚,远远望去,只见数千元兵如一团阴云般横铺开来,其间刀兵森然如雪,在阳光下闪烁。兵甲深处,霍尔洛身披甲袍,骑马相望,待见到赵敏人影,他抬起手一挥,也不知说了什么,军队便自两边潮涌而分,为方天至二人让出一条通往深处的道路来。
赵敏此时亦微微一笑,百倍斯文和气的道:“大师请。”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