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们纷纷离开了莫启哲,返回了寝宫。
莫启哲一路蹓蹓跶跶的来到了赵构住的宫殿。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以前是皇宫的冷宫一类的建筑,因为里面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殿上的瓦也不是黄色琉璃的,所以在前几日大拆皇宫中,它才得以幸存下来。
莫启哲看着院中半人多高的杂草,心道:“真是委屈我这大舅子啦!我得好好地安慰他两句,要不然他对我心中记恨,那可不好。过几天就要起兵回汴梁了,回去以后如果他见了香宁公主,这没种的家伙必会告老子的刁状,那可要了老子的命了,香宁公主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得提前拍拍他的马屁,让他回去以后管好自己那张嘴!”
走进院子后,莫启哲忽然童心大起,他想不如自己先藏起来,然后突然出现,大叫一声吓吓赵构,开他个玩笑,拉近点儿距离,别两个人一见面总是跟仇人相见似的。
莫启哲猫着腰,悄悄地转到了后院,俯下身子向杂草中藏去,慢慢地往殿后的偏门走去。就在要靠近墙根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说话。
一个公鸭嗓门儿的人说道:“不行,你不拿银子来,休想拿走图纸。”
莫启哲一听,心中疑道:“什么图纸?”但凡跟图纸二字联系上的,都为重要事情,莫启哲立时留上了心,停止走动,全身俯进杂草丛中,侧耳倾听。
另一个人低声说道:“康公公,你先把图纸交给我吧,你要的酬劳等韩将军进城之后再说,那时康公公立了破城第一大功,还怕韩将军少了赏赐吗?”
莫启哲听得一皱眉头,康公公,那是谁啊?韩将军要进城,嗯,他说的是韩世忠。图纸,什么图纸,难道有了图纸就能进城?什么图纸这么重要!
只听那公鸭嗓又道:“少说废话,骗三岁小孩子哪!等韩世忠进了城还能记得我吗?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总说宦官是小人什么的!哼,既然如此,那我干嘛还要跟你们客气,告诉你们,不把银子拿来,休想拿走图纸!”
那人急道:“康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谁敢瞧不起你啊!再说,我们要那图纸是为了救皇上啊,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康公公你就行个方便吧,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混入宫中,身上哪会带什么银子呢?咱们下次再算好不好?”
莫启哲忽然想起,这个什么康公公不就是那天被木合它尔抓回来的那个太监嘛,一见自己就又哭又叫的,怕死怕得要命!嘿,他自己也知道别人瞧不起他,可就他那德怀,又怎么能让人瞧得起!
这个康公公正是赵构的贴身小太监康屡,只听他又捏着公鸭嗓道:“好啊,那就等你下次把银子拿来再说吧。”
那人急道:“下次?康公公,你也知道,我今天之所以能混进宫来,全是因为现在外面正举行那个什么比武招亲大会,我趁人多混乱才得以进宫。可这种机会只有一次,等大会一结束,宫中又恢复了以往的戒备,我可就再也进不来啦!”
“你能不能进来关我鸟儿事!”康屡用不屑的声音说道。
听到康屡提到鸟儿,莫启哲差点就憋不住了,好不容易强忍住笑,他继续偷听。只听那个人道:“要不然我打个欠条给你好不好,等大军入城,我让韩将军一并付清。”
康屡“哼”了一声,道:“你?你算老几,你的欠条也有用?别说了,我看你混进来也不容易,就让一步吧,你下次来的时候不用带银子,那太沉了,给我多带些珠宝来就行了,由我自己去变现。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别的事,我可是个大忙人,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你也赶快走吧,别一会儿让骠骑军的那帮大爷们抓住了你,说不定还得连累我!”
跟着便传出脚步声,想必那康屡是回殿内去了。
那人可是真着急了,在康屡身后连连低声叫道:“康公公,康公公!你你,唉!”他见康屡不理自己,也没办法,在这里他可不敢大声说话,要是被骠骑军发现了,非把他剁成肉泥不可。
莫启哲这时心中了然,这人一定是韩世忠派进城来的斥候,混进宫来取一份极重要的图纸,这份图纸事关宋军能否入城,而这事关重要的东西偏偏在康屡这个死太监手里,那人求康屡把图纸给他,康屡却趁机敲诈,想要捞一笔外快。
都说太监爱财,因为他们既不能娶妻生子,又不能参加科考,所以对财物往往比常人更加喜爱。可喜爱到变态的程度,估计找遍南宋一国,也就康屡一人了,竟不顾国家安危,拿救命的东西换钱。
莫启哲伸手一按腰间佩刀,就想冲出去把这个斥候抓住,可随即又想:“能进入临安城,又混入皇宫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应该算是古代的007那种人,和邦德一个档次的,我这要是一冲出去,别没等我把他抓住,他倒把我给抓住了,再把我给阉了,那可就不美了!
不能力敌,便当智取,如不能智取,那便得闷声大发财了。莫启哲一声不出,静静地待在杂草丛中,等这本事了得的宋军斥候离开。
这斥候见康屡太不配合,本想用强,可在这皇宫之中,一旦有了响动,骠骑军立马儿就得抓住他。无可奈何之下,这人只好转身离开,临离开之时,还不死心,对着康屡的背影小声叫道:“康公公,我下次再来定会给你带足珠宝,请你一定要把图纸给我准备好啊!”见康屡不答应,这人气得“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妈的,我们要是进不了城,你有再多的金银又有何用,以为金狗能让你花它们嘛!”随后向四周看了看,这才悄悄离开。
确定他走远了,莫启哲这才从杂草丛中站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心道:“好么,多亏老子感冒头疼提前回宫休息,要不然还真发现不了这码子事儿。看来这些宋军的斥候真是遍地都是啊!”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大模大样地走进了殿内。
来到了赵构养病的屋子外,莫启哲道:“皇上,臣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需不需要什么药,好让臣给你找来。”
这时候的赵构虽说不是奄奄一息,可也是神容枯槁,病骨支离了。莫启哲见他这样,也有些与心不忍,毕竟大家亲戚一场,看他这样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那个小太监康屡一见莫启哲来了,吓了一跳,脸色苍白,以为莫启哲知道了他和宋军斥候接触的事,所以前来捉拿他的呢。可一听莫启哲说是来看赵构的,心中又安稳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啊,就算要抓自己也不可能是都元帅亲自前来,几个骠骑士兵就能收拾了自己,嘿,都不用几个,一个就够了。
康屡以为自己没事呢,赶紧对着莫启哲道:“都元帅,您老人家来了!”然后用手轻摇赵构:“皇上,皇上,您赶快醒醒啊,都元帅来看您啦!”
莫启哲见他一脸的奴才相,心中反感,皱了皱眉头,道:“皇上没醒吗?既然睡着,就不要打扰了。”
康屡连忙回话道:“是,都元帅这么关心皇上,真是情深义重啊!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在眼里,真是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莫启哲哈哈大笑,心道:“这小马屁精,还挺会演戏的!感动吗,我这就让你好好感动感动。”他道:“皇上还在睡着,说话要小声些。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走,咱们到外面说去。”
康屡不明所以然,只好跟着莫启哲走出了屋子。
来到大殿的前厅,莫启哲笑着说道:“康公公,你知道出卖我骠骑军的机密是要被判什么罪的吗?”
康屡听到莫启哲这么问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他情知这是秘密暴露了,也不敢分辩,这软骨头的小太监“卟咚”一下子就给莫启哲跪下了,还没等莫启哲酷刑逼供呢,他就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叫道:“冤枉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小人奴才从没出卖过骠骑军的机密啊,我连机密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出卖啊!都元帅,一定是有人诬告奴才,都元帅你老人家明察秋毫,可要为奴才做主啊!”莫启哲眼看着这狗奴才又哭又叫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可真是一个贱骨头啊!唉,你妈当初是怎么把你生出来的呢?
莫启哲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没有泄露过我军的机密,你知道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刚才?那个人是”吞吞吐吐中,康屡还不太想承认。
莫启哲道:“那个人其实是我派来试探你的,想看看你是不是对我忠心,你想我把皇上交给你照顾,这是多么重大的任务啊,我不找个可靠的人行吗?可我又一直对你不放心,所以今天就专门找了个人来试探你!很好,你没有出卖过我军情报,你通过本帅对你的考验了。”
“刚才那个人是都元帅派来考验我的?”康屡不解地问道:“王校尉也是都元帅的人哪?我还以为象他这种硬骨头的人不会象我一样”忽然间,这小奴才发觉自己说走嘴了,这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是软骨头嘛!
莫启哲微微一笑,心道:“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个软骨头啊!”他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校尉了,是将军了,我提升的。对了,校尉在你们宋国是几品官啊?你们宋国的官职花样太多,我总也记不住。”
康屡心道:“难道你们金国的官职花样就不多啦,还好意思说我们的!”嘴上却恭恭敬敬地道:“校尉有好几种,王校尉是四品官。都元帅,你有了王校尉这样武艺高强的人辅佐,必能平定天下。”他赶紧拍马屁。
莫启哲“嘿嘿”干笑了几声,心道:“武艺高强!还好,幸亏我刚才够机灵,没有贸然出来抓人,要不然十有**被抓的人是我。”他道:“是啊,象他这种手下,我还有很多。我派他来试探你,他说你很机灵,想利用索要金银这个借口把他稳住,然后找个机会离开,你好趁机来向我报信儿,是吧?”
康屡一愣,他没想到那个王校尉竟是这么向莫启哲报告的,他连忙点头道:“是,是。奴才就是这么想的,我想把他稳住,然后向都元帅报信儿,好把他给抓住啊!可是可是这时候皇上突然醒了,有点不舒服,我得先照顾皇上,所以也就没及时向都元帅报告。也幸亏是这样,要不然真要把王校尉抓起来了,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嘛!”说着康屡一脸的媚笑,尽力讨好莫启哲。
看着这小奴才睁着眼睛说瞎话,莫启哲心中好笑,他道:“王校尉是怎么试探你的啊,我只交给了他这个任务,却没吩咐他具体怎么办。他是如何跟你说的,你学一遍给我听听。”说完,他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康屡虽然挺有心眼儿,挺会说瞎话的,可要比起莫启哲这专业人士来,他可就差得太远了。听到都元帅问起这个,康屡自然不敢隐瞒,他还以为王校尉真是莫启哲派来的呢。
口沫横飞地,他把刚才莫启哲听到的和没听到的一起说了出来了。
莫启哲这才明白,原来宋军是要挖进城的地道,他们得到了临安城里的污水管道图纸,却没得到皇宫内的图纸,皇宫内的图纸属于皇家机密,当然不会流传到民间去,所以宋军斥候费尽了心机也没弄到。这份图纸是至关重要的,宋军花了这么大力气挖地道,就是为了挖进皇宫,从而出奇不意地救出赵构,如果没有这份图纸,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救不出赵构,宋国还得继续任莫启哲宰割。
于是这个王校尉便冒险进入了皇宫来寻找图纸,皇宫里的太监宫女早就跑光了,一宫的人全是骠骑军,这个王校尉谁也找不到。好不容易他才找到这里,见到了康屡,他便向康屡问起这份图纸的事,康屡这小财迷一听肥羊上门,他也没想这事有多重大,就谎称自己有那份图纸,这王校尉大喜若狂,便向他索要,可康屡哪里能拿得出来啊!他只好一拖再拖,非要见到珠宝金银才能给图纸,最后愣把王校尉给打发走了。
莫启哲听完后,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轻松,这几天他心里一直烦乱,可又找不到原因,这时他才明白,原因是城外的韩世忠没动静,这件事太蹊跷,所以让自己一直烦心。现在好了,知道了韩世忠在干什么,那就有办法对付了。
他问道:“你没跟王校尉说起过皇上在这里吧?”
“没有,没有!奴才再不懂事,也不能把皇上在这儿的事告诉他啊,那不成了背叛都元帅了嘛!”康屡满脸堆笑地说道。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通过考验了呢,现在已经成了都元帅的心腹手下了。
莫启哲站起身来,走到康屡的跟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对本帅很忠心,本帅非常高兴,你很好!我要重重赏你,让我想想该赏你什么好呢!”
康屡被莫启哲这一拍,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心里就象是三伏天吃了冰西瓜一样,爽到了极点。他点头哈腰地谢道:“这是应该的,小奴生是都元帅的人,死是都元帅的鬼,只要都元帅一句话,小奴水里来火里去,决不皱一皱眉头!”说完,便给莫启哲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响头。
莫启哲面上虽哈哈大笑,心里却只是感到一阵恶心。他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以此来考验嗯,你已经通过考验了,我是想让你演一场戏,来考验一下别人,就由你来当考官。怎么样,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啊?”
康屡一听自己摇身一变,竟也成了考官,这简直是做梦都做不到的好事啊,这说明都元帅非常的信任自己。他急忙再次表示忠心道:“愿意,太愿意了!只要是都元帅交待下来的事,小奴就算肝脑涂地也要为您办到!”
莫启哲笑着开口骗道:“要想考验别人需要用到一份道具,就是那份图纸了。你去把它拿给我。”
康屡脸色顿现尴尬,道:“其实我也没有那玩意儿,我听他问我,就随口说说,想骗点钱花花。”
莫启哲看了看四壁皆空的宫殿,情知他没撒谎,估讲那份图纸是在前些日子的大拍卖中被卖掉了,要不就是被骠骑军做饭烧火用了,反正肯定是找不着了。
莫启哲道:“过些时候王校尉还会来跟你要这份图纸的,这次是为了考验另一个人。”
“考验别人要小奴做什么?”康屡象一条狗一样向主人摇起尾巴。
莫启哲指了指院中的杂草,道:“我到时会让王校尉带那个人来的,不过那个人不会露面,他会藏起来,而且藏得很好,你肯定看不到他。”
康屡点头道:“那是个秘密的人,是吧?”
“对,你很聪明。那时,你就要和王校尉一起来做一场戏给那个人看,等会儿我会交给你一份图纸,等王校尉向你要时,你就把它交给王校尉,记住你一定要让王校尉相信这份图纸是真的!当然,王校尉自己也知道这图纸是假的,但他会一再问你这图纸是不是真的,你一定要说是真的,其实你这时候就是在考验另一个人了。”
“我明白,我明白!”康屡鸡啄米似地点头道:“我做出让王校尉相信这是真图纸的样子,其实是给那个人看的,让他相信这图纸是真的,对吧?都元帅!”
“对对对,哈哈,你很聪明,理解能力不错!”莫启哲夸他道。
其实哪有什么秘密的人,莫启哲只是想让王校尉相信那是份真图纸而已,他怕康屡拿着假的骗人,被那么聪明的斥候三问两问下便会问出破绽,只有骗康屡说这是在演戏,他才会一口咬定那是真图纸,才会骗倒那个王校尉。
莫启哲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派人给你送图纸过来,等那王校尉再来,你交给他。至于我要考验的那个人是谁,暂时不能告诉你。”
康屡忙道:“小奴明白,该我问的我问,不该我问的别人就算告诉我,我也会马上就忘了的!”
莫启哲哈哈一笑,心道:“真是个懂事的小太监,赵构调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