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徐萧的女儿,武功自是不差,由于她是女子,因此发功刚猛的“六合神功”她不宜练习,但其他六合派的武学她却是样样精通,若非丘不仁以放火烧屋威胁她儿子的性命的话,他们还不一定捉得住她。徐若兰趁云涯等将注意力放在鬼谷谷主身上时,偷偷运功解穴,躲在林子里,使儿子免受遭害。当她看见雁北天武功如此精进,心中害怕他杀了自己与云涯的孩子,而鹤仙翁出去寻找徐若兰母子,他又怎会料到徐若兰还在林中?徐若兰悄悄带着儿子施展轻功往山下去,其时雁北天与云涯斗得正酣,竟无一人发觉。
徐若兰来到山下,到一家农屋借了个木盆和婴儿衣服,那户人以为徐若兰是要为孩子换洗衣服,也就借了,她并叮嘱徐若兰给孩子换衣服时要把孩子身子擦干。徐若兰一一应承,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她走到了山崖下的一条小溪,名为日月溪,这日月溪位于血光崖西边。徐若兰将衣服包在小云剑身上,把他轻轻放在木盆里,正要放入溪中,想了想,取下了云剑的肚兜,用牙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云剑的身世,正要写完,忽想起了云涯的八拜之交向天啸,心想儿子日后有事可以依靠他,便续写了上了,待血干后将肚兜重新穿在云剑身上,徐若兰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这玉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一面刻有一个“兰”字,她只记得母亲在很久之前,在她还在襁褓之时便离开了她,如今她也要同样的离开儿子,心中的悲痛是非言语可以形容的,她用匕首在玉佩的另外一面刻下了个“剑”字,挂在云剑颈上,随即抱起他,轻轻吻了他的小脸蛋,含泪道:“儿子,娘对不起你,娘也想好好照顾你,但娘不能抛下你爹不管,娘,娘这就要去了,望你将来一世平安,能为你爹报了此仇。”说完将云剑放在木盆里,用衣服包实了,把木盆放入溪水中,随浪花飘去了,可怜的小云剑还在呼呼大睡,他却不知道,等他再睁开眼时,便再也见不到母亲那美丽的脸庞。徐若兰望着云剑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可是心中的泪却还在淌!一个母亲内心里的莫大的悲哀!
雁北天自是不知道其中曲折,他只道云剑已死,心中像是所有调味料一起被打翻了似的,不知是何滋味。云涯见徐若兰如此表情,心中只道不妙,但他身中剧毒,苦不堪言,嘴巴张开“咯咯”作响却说不出话来,徐若兰轻轻的道:“云哥,你别伤心,剑儿已经去了。”她这一言一语双关,她说的是云剑已被水载走,但在雁北天和云涯听来却是云剑已经死了。云涯蓦地哈哈狂笑,道:“好!好!老子要见儿子!”徐若兰全身一震,颤声道:“当真…没的救么?”云涯微微点了点头。徐若兰轻叹一口气,道:“好吧…”雁北天心觉不妙,正要上前,却为时已晚,只见一个剑头从云涯胸前穿出,云涯登时气绝。雁北天全身一震,不禁“啊”了一声。
徐若兰缓缓站起来,呆呆的看着他,雁北天见她容貌依旧,宛然是当年的小师妹,不禁热血上涌,颤声道:“兰妹…”徐若兰轻轻嗯了声,雁北天大喜,说道:“兰妹,我,我们走吧,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那天钟神功我也不要了。好,好吗?”语气甚是温柔,与其相貌实不相同。徐若兰惨然一笑,道:“那天钟神功不是你不要,是因为那早已没了,是么?”雁北天心中一震,急道:“不,不是的…”徐若兰盯着雁北天,道:“若在我和天钟神功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谁?”雁北天道:“我,我自会选你,你可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事,都是为了你呀!只是你与云涯情投意合,我…我…”徐若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从小便十分疼我,我自是知道。矣,若没有云哥,我将来自会嫁给你的。”雁北天心中大是刺痛,颤声道:“都,都怪云涯这小子,是他拆散了我们的姻缘!”徐若兰摇头道:“不是的,你们二人各有各的好,你本性也并非是恶。你们都爱我,或许你更爱我多些,那是因为云哥的爱是在道德上的,他能明是非,他不会为了我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但你却做了,那天夜里,你亲手将养你教你的师父打落悬崖!我不会选择你,是因为我不愿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总以为逃避就好,岂知,岂知你还是来了!”
徐若兰这些话深深的刺进了雁北天的心里,雁北天狂笑道:“我错?我错了?我为什么错!我爱你不对么?”徐若兰扶起丈夫,道:“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不择手段,你对,你做得对极了!”徐若兰大声道:“雁北天!你要的天钟神功在那!”说着手指一指,雁北天顺指望去,只见却是怀琴剑。徐若兰道:“当年我爹爹的天钟神功便抄自这把剑,只需将剑往火上焚烧,那铭文自会显现,这事只有我知道,云哥也不知道。”雁北天愣了愣,呆呆走过去,拾起怀琴剑。回头一望,只见徐若兰扶着云涯的尸身站在崖边,雁北天惊呼道:“不要啊!兰妹…”徐若兰嫣然一笑,与云涯的尸身一同坠入崖下。雁北天抢到崖边,只见云雾翻滚,二人已没入其中。雁北天一阵悲痛,失声哭了出来。心中只起伏着徐若兰最后那一笑,雁北天拿起黑剑,忽然哈哈大笑,拖着剑走下山崖。
话说云剑在木盆里随波逐流,小云剑被溪流拍醒,一睁开眼,见到的不是慈母,却是满天星光。他心中一急,便哭了起来。木盆在意个转弯处卡到了溪石,云剑又是大哭。只见在林里忽然闪出一对绿光,云剑虽小,但也害怕。这绿光从黑暗之中跳了出来,却是只野狗,这野狗嗅了嗅,发出低吠之声,吓得云剑哭也哭不出来。忽然这野狗跳了起来,扑向卡在溪中的云剑,日月溪流经这一带时溪水甚是浅,怎奈狗算不如天算。就在野狗扑向云剑之时,由于溪水有所上涨,一股浪恰好拍在木盆上,木盆被这么一冲,从石头中荡了开去,野狗扑空,一头载入了水中,气得汪汪大叫,那野狗跳上了岸,却仍追着云剑。原来云剑身上穿的肚兜带着血腥味,而哭声更是个诱惑,引来了这个不速之客。野狗本是机会主义者,这到口的美餐怎肯放过?这溪流流速不快,但其中曲折却使野狗增了不少麻烦。那野狗走了一阵子,不禁又些气馁,正想放弃时,溪流却进入了段平坦地区,流势缓了许多,而且也不曲折。那野狗一见大乐,涉水走入溪中,正待接近云剑时,忽地凭空打了个响雷,野狗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凝听四方动静,而木盆却悄无声息地顺着水流飘走了。待到野狗发觉,木盆已在十几丈开外。野狗却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靠近木盆。但就这么一缓,溪流又流入了地势陡峭、流速快的地段。野狗一觉不对,急忙上岸,见木盆犹如乘风破浪般顺流而下,再也追不上了,只得讪讪的离开。
云剑在水里动荡起伏,便似在家里的摇篮一般,不知不觉已睡熟了。木盆流径出了森林后,进入了村庄,这是林家村。木盆被卡在了水中的木柱上,正在打水的叶二娘发现了,不禁“咦”了声,招呼了同在取水的钱四娘,向她道:“四妹子,你看!”说着伸手一指木盆。钱四娘顺她的手看到了木盆,不禁大奇,道:“这好好的水里怎会有个木盆?”叶二娘道:“管他呢!先看了看再说。”两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卷起裤管,涉水走进溪中,叶二娘先赶了到,一看边招手边对叶二娘道:“四妹子,你来看看呐,是个娃儿!呦!好美的娃儿,只怕是个女的。”钱四娘随即到了,从水中抱起木盆,笑道:“那你家就再添上个小妹妹!”叶二娘皱了皱眉,苦笑道:“我家那行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这几年连连逢旱,收成大是不好,怎再养得起一个娃儿呢?”钱四娘也迟疑,喃喃道:“我家有五个娃儿,最小的那个我家老头子都说要送人,这,这如何是好?”两人刹时从喜转为忧,凭空得了个小孩,却不知怎生处理,一时间愁眉不展,二人都已想过村里的人家,但都没一家能再养得起一个孩子,眼见着个孩子长得清秀可爱,再怎么样也不能弃之不顾。叶二娘忽道:“且先看看是个男娃还是个女娃。”说着将肚兜一拉,一见不禁大奇:“这样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娃子,谁家会把他丢弃?”二人先上了岸,又翻了翻有无书信一类的东西。这时云剑已醒,被叶二娘抱在怀里,钱四娘一翻,道:“没有。”小云剑已是饿得发了慌,眼睛咕噜一转,伸出小手抓向叶二娘的胸脯。叶二娘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你瞧,这小娃儿当真聪明得紧,小小东西竟会讨奶来。”说着伸手在云剑脸颊上一弹。云剑紧抓着叶二娘的胸脯,哇哇叫道。钱四娘道:“瞧这娃儿,定是饿坏了,连哭也哭不出来,你喂一喂他吧。”她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奶?”叶二娘咯咯笑道:“我看你鼓鼓的就有。”钱四娘正容道:“别玩啦,饿坏了这娃儿可良心不忍呐!”叶二娘四处张望了一下,其时天刚微亮,四周空寂无人。钱四娘抿嘴笑道:“好啦,我给你把风就是。”叶二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用小指头拨弄云剑的小嘴,笑道:“娃儿,你可有口福啦,这回可要饿到我家老三了。”云剑却似乎知道她要给自己喂奶,不再哭闹,却是“咦”的笑了出来,叶二娘更是欢喜,哄道:“小乖乖,来来来,张开嘴巴来喂奶。”云剑却真的张开了小嘴,叶二娘张目结舌,怔了一怔,喃喃道:“菩萨保佑,这孩子难道是天上神仙转世?”边说边给云剑喂奶,云剑自与徐若兰被丘不仁抓住便自此以来未曾入口一滴奶水。已饿得发昏,此时叶二娘给云剑喂了奶,小云剑的精神好了许多,更是活泼的不得了。叶二娘抱着云剑,哄着让他睡着了。
叶二娘转身对钱四娘道:“四妹子,你看该把这孩子怎么办?”钱四娘也束手无策,忽然一拍脑门,笑道:“我们怎么这么糊涂,尽往村里想,村外不是有个林老汉么?”叶二娘喜道:“对对对!林老头五十开外,没子没孙的,想要个娃儿也想疯了,这孩子给他养,他定不会亏待了这孩子。”钱四娘忽地又笑道:“林老汉是个男人,怎么给这娃儿喂奶?”叶二娘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钱四娘咯咯笑道:“不如你定时到他家给这娃儿喂奶…”叶二娘啐了她一口,道:“呸!胡说八道!你干脆嫁给你他是了。”两人闹了一会了,叶二娘看了一看天色,道:“林老头也该起了,咱们把孩子送去。”钱四娘抿嘴笑道:“那这个…”说着指了指云剑的小嘴,又指了指叶二娘的胸脯。叶二娘白了她一眼,道:“林老头不会给他买头奶牛么?”钱四娘一愣,说道:“也是哦。”当下与叶二娘二人脚不停地走向林老汉林秋的家,林秋的家离村子较远,在万兽林附近,叶二娘二人走了二三里路才到了林秋家门口,钱四娘拍门叫道:“开门!开门!林老汉,给你送喜来喽。”林秋年过五十,身子却是十分硬朗,他打开了门,满脸是疑惑,但眼中目光却始终不离木盆里的云剑。手指了云剑道:“这娃儿是?”叶二娘当下将云剑如何拾到要给他养等说了,只把林秋听得笑到合不拢嘴,当真是喜不自胜。喃喃道:“这,这如何使得。”叶二娘笑道:“我看你这把年纪,做孩子的父亲也太大了,干脆当他爷爷是了。”林秋不住点头道:“该当,该当。”钱四娘笑道:“还得给他喂奶…”说着瞟了叶二娘一眼,叶二娘“呸”了一声,道:“你给他买头奶牛当奶妈得了。”林秋自不知她们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点头。当下把木盆轻轻抱了过来,不敢去摸小云剑嫩白的脸蛋,生怕粗糙的手划疼了小云剑。
叶二娘和钱四娘说完话便要离去,林秋一再要她们手下银子,叶二娘二人说什么也不肯,说这是看在孩子生的可爱的份上,一番谢绝后,两人急急匆匆赶回村里。林秋把云剑抱进屋子,放在桌子上,云剑喝饱了奶已沉沉睡去,林秋看着他,其形犹如一个收藏家得了件奇珍异宝般,不胜爱惜。林秋轻轻带上门,到村里买了些婴儿用具,以及一头奶牛,他一路上匆匆赶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云剑独自在家。当他打开门后,心中一块石头才放心下来。林秋给云剑换上衣服,除下肚兜时,隐闻到一股血腥味,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急忙察看云剑身子有没有受伤,一察之下才放下心来,这时已知那血腥味来自于肚兜,他心想:“这孩子来历不明,看来只有一岁多,而今让人放在了溪流上,想是为了躲避仇家。这肚兜定有来头。”他心念至此,欲将肚兜丢掉,但心中又一想:“我已活了半辈子,虽身子还好,但也不定将来能活多久,这孩子将来要是连亲生父母也不知道,岂非可怜得很?”于是将肚兜以及云剑来时带的东西放在木盆里,藏了起来。
林秋将云剑抱在摇篮上,转眼瞥见了云剑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林秋拿在手上仔细观看,见两面各刻有字,一个是“兰”字,一个是“剑”字。心下一怔,道:“这娃儿叫剑兰,这可是女孩家的名字呀,叫做兰剑也不对。”再仔细一看,“兰”字的刻痕已十分旧了,而“剑”字的刻痕却还是崭新的,林秋曾是镖手,书读的不多,但江湖事的推究却很是精明,一转念想到:“这定是放这娃儿的人刻上却的,说不定是他的父母。这‘剑’字搞不好便是这娃儿的名字,嗯,我姓林,这娃儿从今便叫做林剑好了。”林秋年过半百,得此一孙,虽不是亲生的,但心中已是高兴得不得了,他细细端详着林剑(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