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段时间十分短暂,然而在我的感觉上,却漫长得像不能成眠的漫漫长夜一般,灯笼高高的举起,映照在我身后的两个丫头的脸上,我不知道眼下的她们脸上究竟是怎么样的神情,我只能听到自己节奏加快的心跳,却丝毫无法觉察到依雪的阿娣此时的脉搏,不知道这两个虽然机灵聪敏,但是却过于年轻的女孩是否能够做到镇定自若。
不管如何,首先作为主子加主谋的,自己越发不能先乱了阵脚,我一面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一面扬起脸来,对着正紧盯着依雪和阿娣二女的豪格说道:“肃王爷,您可要看仔细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下人再加几盏灯笼,以保证万无一失。”
豪格没有说话,继续站在原地打量着二女,不过他眼光中最后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颓丧地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台阶上,我心底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看来当时这位爷还真迷糊得不轻。
这时轮到多铎他们幸灾乐祸了,只见多铎从马蹄袖里抽出一柄折扇“唰”地一声抖开,动作倒也颇为利落漂亮,他优哉游哉地摇动着这把上面提着几行狂草的黑色纸扇,一副风流潇洒,自命不凡的模样,不过配上他脸上那阴阳怪气地模样和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别提多古怪荒唐了,我看得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我近来的定力修炼得越来越强了,才不至于大出洋相。
“呵呵呵,装不下去了吧?我说大侄子啊,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既然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认,那才是男人呢,你平时在战场上冲杀的那股英雄气儿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何必磨磨唧唧,弄得像个娘们似的?哈哈哈”说罢他又仰头大笑起来。
“肃郡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多尔衮脸上倒没有什么得意之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他抬起眼皮,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有人将你所说的那个丫头藏匿起来了的话,我这就叫人把王府内所有侍女的花名册送过来,你肃王爷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一一核对,免得说是我们冤枉了你。”
“这”豪格哑口无言了,其实他错就错在,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人,这类人根本不屑于,也不愿意动脑筋去撒谎,这就是典型的满族贵族的特质,他们可以粗鲁残暴,可以肆意妄为,然而叫他们使用一点卑鄙和令人不齿的手段,那真的是难为他们了,所以这样的人,真是又可恨又傻得可爱。
其实只要他随便指着一个丫头,就说是她领的路,那么即使那丫头矢口否认,他也可以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然后将矛头指向多尔衮,毕竟这事换谁都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自己坦坦荡荡,于是继续纠缠下去,就变成了一桩糊涂公案,这样一来,多尔衮就算向皇太极告发此事,也是底气不足,豪格最多也只会受到一些不疼不痒的处罚,而现在这样就不同了。
这时岳托站了起来,郑重地对多尔衮说道:“十四叔,今天这事儿实在非同小可,他豪格要是调戏别的女人倒也罢了,可是他今天居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后院里头了,不管他是真醉也罢,假装也好,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报知与皇上知晓,恐怕日后他更加肆意妄为了。”
“岳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吗专门和我过不去?”豪格气急败坏地嚷道。
“豪格,你怎么能对我哥哥这样说话?我们都是你的堂兄,你难道连长幼之礼都不懂得了?我看你真是越来越狂妄了!”这个后来多尔衮的“死党”硕托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声斥责豪格道:“今天这件事儿,我看你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就算退一步来说,假使真的有人故意引领你来这里,那么你既然进了院发现不对,就应该立刻转身而走,可你不但不知避嫌,反而趁着小婶婶在藤椅上睡觉的机会,上前欲行无礼,这可不是别人逼着你干的吧?亏你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就是,要是我们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得偿所愿,将我弟妹强行玷污了呢?”阿济格接口道:“这可是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看到了,不容你狡辩!”
虽然豪格觉得那个丫头的事有点古怪,不过他也自觉理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自己酒后乱性,又何来这许多麻烦?看来今天自己算是栽了,自认倒霉吧,反正他一个人难敌六张口,索性来个沉默是金了。
谁知道多尔衮居然说道:“虽然肃郡王今天所为确实很过分,也令我很是失望,但是毕竟他是皇上的长子,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储君,难道连这个面子都不能给吗?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也影响我八旗之间的团结,各位今天就看在我多尔衮的面子上,还是不要再追究了吧。”
“什么?”阿济格一惊,连忙劝道:“十四弟,莫非你的脑子糊涂了?这等大事你也能一笔勾销?传出去人家谁不笑话你窝囊好欺负?你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怎么发号施令?”
多铎也“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唰”地一声把扇子合了起来,敲打着手掌说道:“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好好好,你要当好人,可你也管不了我,你不去禀报,那么我去跟皇上说!不然的话他们也太拿我们两白旗不当事了吧?”
岳托兄弟俩也跟着劝说,我心里一阵好笑:其实多尔衮这不过是演一出戏罢了,他的头脑绝对和这些满洲贵族们不同,善于笼络人心和恩威并重的他,一向喜欢做一个在温柔的招式下玩转太极,像猫头鹰一样诡秘而不露锋芒的操盘高手。
记得在史书上记载当时皇太极在各个兄弟子侄处宣布莽古尔泰和德格类兄弟的“大逆之罪”时,大家纷纷“义愤填膺”连多铎都拍桌子大骂莽古尔泰实在该死,可是奇怪的是,却看不到任何关于当时也在场的多尔衮有何反应,难道他心底里非常清楚所谓谋反的罪名是皇太极蓄谋已久,为铲除异己而故意找的借口?往往这种时候,史书记载中总是不见多尔衮的身影和言行,这就非常值得人去玩味了。
眼下这些人都是各怀鬼胎,但不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看到豪格将来会继承那至高的皇位,毕竟是为了本旗的利益,这点私心自然是有的,大家都希望将来上台的是个可以随便摆弄的傀儡皇帝,自己能借机捞到最大的利益,而豪格,恰恰不是他们所属意的那个。所以多尔衮表面上故作大度,卖卖人情,实际上最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储君”这两个令人敏感的字眼,其实也是看似随意地暗地里提醒着这几个外人,如果豪格将来登基,对他们几个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多尔衮的深层意思大家如何听不出?毕竟这些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物,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估计此时几个人一起正悄悄地用眼神交流着,明日一早大家联名参奏豪格,这时济尔哈朗这条老狐狸出来打圆场来了,只见他仍然是一脸招牌似的和善微笑:
“我看哪,今天这事,确实不能像睿亲王说的那样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肃亲王做错了事,自然也要承担责任,这一点大家要明白,自然也不能徇私。睿亲王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虽然他不想追究,但这种事情,任谁碰上不生气?但是,”他话锋一转,
“这件事不论多么严重,都是我们爱新觉罗的家事,汉人们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自家兄弟一起解决了,绝不能让外人,尤其是汉人知晓,不然岂不是坏了皇上的脸面?同时也是给我们自家人抹黑,所以呢,我们只管把折子递上去,当然,这折子不能明发,什么话照实说,至于皇上究竟怎么处置,就不是我们的事了,大家说对不对啊?”
众人纷纷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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