淏越想越是心惊,他知道眼下虽然在朝廷党政中占据清的“功西派”这伙大臣都是皇太极在位时暗中扶持起来的,别看皇太极远在盛京,却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将触角伸到了鸭绿江彼岸的朝鲜。崇德六年的那次大清洗,暗地里反清的“清西派”大臣们被杀了不少,因此才会在政争中败下阵来,造成现今朝鲜朝堂之上亲清奸臣济济一堂的局面。而这次朝鲜被迫派兵协助满清入关作战,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造成的。
他虽然长年不在朝堂,却对朝鲜政局十分关心。并且深深知晓:朝鲜在中央集权方面远不如满清,更不如大明。他父亲李倧虽然心中厌恶眼下得势的“功西派”大臣们,却碍于满清朝廷的威吓而不敢对他们进行打击和罢黜。但问题严重的地方是,李倧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折转给他看,却没有任何评论,表任何态度,这就令他更加惊疑不定,这代表着什么呢?
莫非父王心中已有芥蒂,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样可大事不妙,自己并不是大王唯一的子嗣,只不过是因为身为正宫的长子,才获得世子之位;倘若自己失去了父王的信任和荣宠,那么极有可能被废黜掉。朝鲜自太祖大王开国以来,凡是被废的世子究竟是什么下场,李淏可谓是一清二楚。如果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么首先就要保住自己世子之位。
望着茫茫林海,李淏仿佛看到了父王怀疑失望的眼神。看到了那些大臣们忌恨而处心积虑地目光不行,一定要重新获得父王的信任!可是怎么做才能彻底打消父王的怀疑呢?
李淏紧抿着嘴唇,心底里做着各种盘算:自己为何会被国人怀疑为朝奸,多半是因为眼下大清这位摄政王的缘故。多尔衮为什么对他这么优厚,态度非常之好呢?与其说是对于早年抢走他心爱的女人而感到愧疚,所以特别补偿,还不如说是因为自己是朝鲜未来的君主,为了彻底掐断朝鲜国内的反清势力与满清作对的念头。而刻意施恩厚待罢了。多尔肯定是希望将自己培养感化成一个彻头彻尾地亲清派。一个满朝之间地“友好使者”
接着又想起了多尔衮执政之后。对朝鲜外松内紧地外交策略,三令五申严禁各位王公大臣向朝鲜使臣索取贿赂等一系列举措。这些表面上对朝鲜极其友好的表现,与皇太极在位时的严峻苛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李淏不是个头脑简单者,当然不会自然而然地相信多尔衮是个善良之辈,就更别提什么感激了。相比于皇太极,多尔衮更像是一个富有耐心的钓鱼者。
现在自己能怎么办?如何摆脱这越陷越深的可怕境地?李淏正在冥思苦想中,后面已经传来一阵叠沓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多尔在数十个骑兵地护卫下,正策马挥鞭,朝自己这个方面赶来。
李淏连忙下了马,正对着多尔衮来的这个方面迎了上去。这时多尔已经勒住了战马,将鞭子挂在鞍前,翻身下马,一脸微笑地朝李淏走来,后面的侍卫们也纷纷下来。不远不近地跟随护卫着。
看着摄政王走近。李淏连忙施礼,他后面的十多个朝鲜侍卫也跟着一道拜下“摄政王安好!”“世子不必如此多礼。都起来吧!”多尔衮抬了抬手,随和而客气地说道。
李淏站直了身子,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摄政王。与出征那天的庄重肃穆不同,今日的摄政王似乎心情很是轻松,并没有任何风尘仆仆之色。相反,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猎装,束腰窄袖,越发衬托得雄姿英发,似乎年轻了许多,倒好似和自己年龄相仿,仍然是二十出头地模样,连笑容都是和煦而明秀地。
“看起来摄政王近日的心情不错嘛,行军路程上都能如此从容适意,有这般浓厚的兴致,在下实在是自愧弗如啊!”李淏地心中略有讽刺之感,他觉得多尔衮在恶战之前尚且有狩猎的兴致,实在是对大顺军的过于轻视,是不应该是一个谨慎的统帅的所作所为。
“哪里哪里,世子是存心相让,不然比起射术来,恐怕你我也未能分出伯仲来吧?”多尔衮说到这里时回头看了看,那些侍卫的马匹上已经横担了十多头大大小小的各类猎物。尚有余温的血液顺着拔掉箭矢的深洞里流出,仍然滴滴洒洒地掉落于斑驳的野草之中。“看来咱们今天的收获应该不会少,到了晚上宿营之时,将士们总算可以大快朵颐了。即将面临那么多大仗,要上战场拼命的,不吃好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肚皮?”
“昔日周公瑾赤壁鏖战之时,‘羽扇纶巾,谈笑间,橹灰飞烟灭’,可谓千古风流;而今摄政王于恶战之前,照样策马挽弓,逐鹿射雕,英雄气概,远胜古人啊!”熟谙汉学的李淏非常文雅地恭维道,他根本就没有脸面去看自己那边的收获,多尔衮显然也意识到了李淏的尴尬,于是马上避开了那个关于狩猎的话题:
“呵呵呵世子实在比喻过当了,我一介武夫,怎及得上东吴周郎这般风流人物?对了,我远远看到世子在这里登高远眺,伫立良久,莫非有什么心事难解
尔衮问道。
李淏苦笑一声“唉,我还能有什么心思?无非是看眼下风光正好,所以想驻足观赏一下罢了,不想却引起了王爷的注意,实在并非本意啊!”“哦?莫非世子并不是正为朝鲜国内之事而烦恼?”多尔衮的笑容却并不像他此话的内容那么意味深长,而是爽朗而热情的,仿佛他们彼此地身份如密友兄弟一般。
李淏心中一个悚然。他不禁奇怪,听多尔话中的意思,难道他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自己也不过是数日前才接到国内的消息,可看多尔的意思,似乎他早已先于自己知晓了。不过转念一想,兴许多尔衮也不过是觉察出了一些苗头,或者只不过了解个大概,因而故意出言试探自己罢了。于是李淏故意装懵懂:
“思乡之意。不可说绝然没有。毕竟我已经离开故土数载。难免也会怀恋亲人。但要说是为什么事情烦恼,倒也没有,不知摄政王何发此问?”
多尔衮没有一语直接戳破李淏的谎言,而是毫不介意地上前几步,携起李淏的手来,缓步走向高岗,在不远处的几棵松树下停住了脚步。这才松开了手,问道:
“如果世子这话是由衷而发地话,那么为什么心绪慌乱呢?你我毕竟相交甚厚,你遇到什么麻烦事情,却不肯对我讲明,莫非仍旧不肯信任于我?”
李淏先前还为多尔衮突然当着众多侍卫地面拉起他地手来这种异常的举动而感到意外和拘谨不安,现在才明白,原来多尔衮居然在不动声色间触及到了自己腕上的脉搏。从这上面窥破了自己说谎之后心中少许的惴然。看来他的确是城府至深。令李淏越发觉得难以蒙骗这位精明过人的摄政王。
“唉,看来什么都隐瞒不过王爷,只好实话实说了。”李淏知道此时不宜继续以言语相欺。这样反而容易引起多尔衮的不满,更要命地是多尔对哪个人心怀芥蒂后却从来不会在表面上和言语中透露出来,那样就更是可怕。“我父王给我来信,说是国内有个别大臣怀疑我出卖朝鲜利益,与贵国各位王公交往过密,所以提醒我要注意一些。”
这里地势较高,山风很大,掠过松枝,掀起阵阵松涛,两人迎风而立,衣袂袍角不断拂动。多尔眯着眼睛似乎是沉思了一阵,然后转过头来,说道:“你说的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你们朝鲜国内,君王权威不足,所以出现弹劾世子这样的事件,也就不足为奇了。但这毕竟是你们朝鲜的内政,我也不便直接插手。眼下大清入关在即,诸多繁杂事务,令我也无暇分身处理你们朝鲜国内的政务,所以说,你们朝鲜人自己的事,还是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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