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教女无方是老臣的罪过,可若慕容绝大人今日也在此的话,叫他看到皇贵妃娘娘如此疯癫之相,会作何想法?”
慕容嫣不
以为然,轻挑起眉梢,任由自己在风势越大的高楼上摇摇欲坠。
她笑颜“所以本宫庆幸,这京城上下,宫中里外,本宫能有今朝的一切,都是本宫凭自己的手段得来,而今我将欲死,非我失心癫狂,那句‘君要臣死’,左相大人莫非不懂?”
逼死她的人是皇上,是祁云澈!而非下面的任何一人!
“皇上来与不来,我无所谓。”
她只是不想任由自己的性命被他人拿捏,故才有此一举。
做不了他心爱的人,至少要做从他掌心里飞出的鸟儿,不让他摆布!
把目光放在那身着华袍,贵气雍容的女子身上,慕容嫣高傲的唤她“淑妃娘娘!不,我当叫你粉乔,慕皇后身边的四婢之一。”
粉乔坐在嵌满了宝石的宝座上,闻声轻轻的抬首向高处望去。
不应,亦不否认。
她面露微微浅笑,如个置身事外的人,怀中襁褓里的婴孩儿不时发出几声咿呀细语,她听了便又低首,伸出手指逗逗她。
满身柔和与慈爱。
可当她把小公主交与身旁的侍婢,抬手,宫人连忙将她的手托起,她起身,微扬了下巴,眸中含着笑,笑中带着刺,对慕容嫣轻言细语“是与不是,重要吗?如今,我是淑妃。”
她竟然大方的承认了。
连袁正觉都没想到的怔然!随后才恍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认了又怎样?这里的人都不能奈何她。
宫中的禁卫军任她调遣,连派人将此时禀告皇上,都是得了她开口,那刘茂德才迈步前往。
瞧,这些深宫里被琼浆玉液滋养的女人们,她们成日围绕着一个男人争斗,可是呢
仅仅因为她粉乔是慕汐瑶的婢女,她就能以这样尊贵的身份卷土重来。
她回来,是为了给她的主子报仇。
而在背后主宰这一切的,是皇上!
慕容嫣受伤的僵滞,眉间深深的拧成了一团,继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淑妃?哈哈哈哈,敢问淑妃可还记得一个叫做心蓝的婢女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坐在席上的冷芊雅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下。
再听慕容嫣猖狂怨毒的话语声响在头顶上“那个心蓝,死得够痛快了,只奈何死后凄惨了些,扔在枯井中尸身长蛆,溃烂发臭,可怜啊可笑,哈哈哈哈”她恨恨的盯着粉乔,目光中都是挑衅“淑妃你说,那个害她性命的人何以蠢成这样?既给了她个痛快的死法,为何不尽善尽美,莫非是为了存心让谁不痛快?”
“慕容嫣!”
冷芊雅惊叫她的名字,蓦地腾起,咬牙切齿。
罢了,都罢了
才将大败南疆而归的绯玉堂兄还在太极殿跪着,倘若皇上还念冷家这些年为祁家天下鞠躬尽瘁,为他祁云澈肝脑涂地,岂会置之不理?
入宫乃她自愿,只要入了这幽怨深宫,是死是活,那都是她的命!
“心蓝是我害死的!”
她认得铿锵有力,无怨无悔!
“无论我因何而入宫,如今人站在这里,头顶德妃之衔,容不得你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女人诋毁!”
冷芊雅灼灼瞪视慕容嫣,之后向粉乔看去,眼底带着一丝愧疚。
“就算我不说,你当知晓她因何而死,是我下的手,我亦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我命人将她送出宫安葬,不想半月之后,有人在西冷宫发现她的尸首谁在背后捣鬼,一查便知。”
害一人性命,与害十人性命没有区别。
纵使这般,冷芊雅自认与慕容嫣、袁洛星之流不同。
将头上以示四妃的那支宝钗取下,她无怨无悔的跪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我自认不配当‘德妃’之名,还请睿贤王做个公断,芊雅愿一命偿一命!”
话毕,她紧握那钗,狠狠向自己的颈项刺去,便是眼不眨,手不疑!
旁侧的婢女随之惊叫,
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就连祁铮都没想到她性子刚烈至此!
一道暗影猛然从不起眼的角落里闪出,谁也没看清楚冷芊雅是如何被制止,那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已站定在她跟前,一手将她紧抓。
死是不得死成,冷芊雅亦被吓住。
“莫慌。”抓住她的男子彷如鬼魅,对他阴冷笑道“还未到你,勿要心急。”
粉乔淡淡的看着她,无喜,无怒,仿佛并未被她此前那番说话影响。
那是自然了。
早在回宫之前,鬼大人就将这一切查明。
运送心蓝尸身的那两个都是雷格安插在宫内的人,听的便是袁洛星的命令。
是她心生连环计,派人把心蓝扔到那枯井中,半月后,再命人假装途径,发现那一事,给当时痛失孩儿的慕汐瑶一记重创!
这些女人,好歹毒的心肠
默默按捺下心中痛楚,粉乔强挤出一丝伪装的笑“德妃姐姐肯认罪,我佩服非常,只宫有宫规,国有王法,并非你一句‘一命偿一命’就能算了的,你求老王爷做主,不是与人为难么?”
“宫规?王法?”
慕容嫣站在高处轻视的望着眼下发生,冷冷嘲笑“若真有王法和宫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粉乔回视与她,不再遮掩。
“是你们咄咄逼人在先,不与人活路,你们夺了皇上所爱,皇上让我为我的主子讨回公道,天经地义。”
她是粉乔,但她也是淑妃!
她戳破了这天窗,把话讲得明明白白,她们能奈何与她?!
慕容嫣哑住,粉乔收回淡薄的目光,先是望了心如死灰的冷芊雅一眼,再看僵愕得不知所措的袁洛星,还有她身旁同样满面惊愕的袁正觉。
徐锦衣起身来,对着老王爷拱手一拜,再做了个请的姿势,只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老王爷,不如随下官出宫小叙一杯吧。”
“好一个‘清官难断家务事’!”
袁正觉勉色嗤笑道“右相抽身的动作倒是快。”
“不然怎办?”徐锦衣还对着睿贤王作躬身的动作,闻言勉强回头来满目惆怅道“下官不得左相大人那么多顾虑,左相想把所有人拉着趟这浑水,那还有句话道:冤有头债有主。”
“你——”
“老王爷,请吧。”
徐锦衣不理会袁正觉了,执意想将祁铮带走。
若再有人拦他,恐怕他连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都讲得出来。
这些年宫里的恩恩怨怨,朝中哪个不是耳清目明心中清楚?
如今时候到了,皇上要你们填命,与他相干啊祁铮又怎会不晓得袁正觉的心思?
他会回宫这一趟,全是在这半载之余,他的乖孙女儿,明月郡主祁紫涵多番修书于他。
祁紫涵身为明王妃,每日见祁明夏忧虑皇上所作所为,不得已,才想把祁铮请回来主持大局。
可今夜,将将闻他入宫,祁云澈就先行一步回了太极殿,有心躲避,已是给足他脸面。
当下见这一幕,朱雀暗卫亲自现身,禁卫军归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淑妃调遣,更在众人面前亲认,她就是慕汐瑶身边的婢女又怎样?
她就是要为主子报仇又怎样?!
祁铮唏嘘,摇了摇头,对袁正觉道“本王已是有心无力。”
那个祁云澈,已非他当年踏遍天下找寻的七皇子了。
而这大局,更不可能凭他一己之力扭转。
放下手中杯,他起身来,环视了众人,最后对粉乔道“你主子得皇上一世独宠,就是死也瞑目了。”
可那故去之人早已不在世间上,杀光了世间人,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