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长的困窘

    婶拿李援朝户口及粮食关系迁移落实后发给的配购券，到指定商店买来绿色粗毛薄毯与青灰色线毯；为侄子去林二师准备行装。

    或无血缘关系、或当过兵、或她的烦心事情也不少，婶对侄去林二师并不忧心忡忡；她手持拟好的需携带物品清单，一项项落实，照单念，让他找；手指腾空的大床说：“来，你把它们放在这里，两条毯子，一床棉被……这床被子太薄了，去换那床红绸被面的来。”

    “我看这床、还行；我年纪轻、火气大，不怕冷。另外，婶儿，我不想带褥子了……”

    “为啥呀？你不带褥子咋行？光腚睡在毛毯上啊？”

    “嗨，我不就是少带床褥子吗？为啥就要光腚睡觉呢？”

    “哈哈……你不就是光腚长大的吗？”

    “我是嫌东西拿得老多太累赘，拖拖拉拉、踢哩吐噜…”

    “唉呀！你是去居家过日子，不是去走亲戚住几天就回来了。”

    “我是说有些东西就是带去了，也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上；如果确实需要，我可以到林二师再添置。”

    “家里有的，带去用，就不要花钱再买了……唉——，你父母的工资不给不去说，现在又停发生活费了。”

    “我知道。听同学说了，也不是咱一家。”

    “我去财务处跑好几趟了；人早已经被组织上调去，任命为云贵川三线建设指挥部负责人，说好工资转到厂里代发；可是现在，又扣工资、又断了生活费。人就是有错误，也是要吃饭的吗？况且还养着几个孩子吃饭上学哪，真是不讲道理。不过，财务处也是没办法，他们说都是政宣处的那几个人死盯着，要让你爸回来，接受革命群众的政治鉴定。”

    “回来了肯定没好事儿！我看过俱乐部门前贴的大字报，他们说我爸去苏联的乌拉尔重型机械厂留学实习过，是个潜藏的苏修特务！”

    “唉，干部都打倒，工人又都去搞文化大革命，厂里停产没收入；他们不敢停发革命造反派的工资，就拿我们这些倒台的人下刀子。”

    “哼，反正，他们一下子、弄不死咱。坚决不回来。”

    “嗯，我就说，让他们去跟四川的造反派商量吧，两边总得落实了一个地方，给大人孩子们的一碗饭吃吧。听说兰州自贡两头抢着要你爸呢！”

    “嘿嘿，有抢钱财的，有抢荣誉的；这儿还来个抢牛鬼蛇神的！”

    “你傻呀？他们抢你爸，是为了完成揪出黑五类的指标名额，谁挖出来的牛鬼蛇神多、来头大，谁就能立功升官。”

    “我知道，他们没安好心。那回，二十九栋的小王三儿、听着马路那边的院子里又是敲锣又是吆喝，还以为来了耍猴儿的，一个蹦子窜过去，一看：嗨——，原来是他爸！戴破纸帽，还挂着个苏修特务的木牌，领着十几个黑五类来家属区游街示众…”

    “别说废话！干正事，”婶突然生气道。“肥皂盒子呢？放在脸盆里！别把网兜扔过来，我念过以后你再给，要不又乱套了！”

    东西都堆放大床上，两人归置分类，再分别集中……她收拾着随口说：“到了林二师，工作上要踏实肯干。不要怕苦怕累。政治上要求上进，早写要求入党或是入团的申请书，交给组织上……”

    “我、我没兴趣……”

    “你说啥哪？这可不是兴趣不兴趣的事情，这是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做人的原则之一！”

    “我爸我妈，我叔，您，都是党员，现在日子好过吗？”

    她真恼，瞪侄一眼说：“去去去！你这毛头小子，我不跟你讲啦，随你怎么样吧；但有一条你要记牢了，做人就要正直实在，别给你们李家丢人……”

    “那要是面对敌人哪？也要正正直直、实实在在的？”

    “唉呀！你是往哪里乱扯呀？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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