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enny说今天很忙,叫她不要到厨房里去,免得烫伤了,也免得“阻住”他,她只要管住前面这一摊子就行了。她忙完自己的事,等他们做餐的时候,就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们,发现他们个个都把自己的本职干得很出色。炒饭的炒得铿铿锵锵,极有节奏;炒菜的抛锅抛得菜上下翻飞,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最爱看的,还是benny打包。他拿起一个纸袋,捏住一边,扬起手来,在面前弧形地一抖,那个纸袋就乖乖地张开了。他很快地垫进一张硬纸板,把饭菜装进袋子,两手同时从好几个地方抓了sauce、面干等等,扔进纸袋,把纸袋上方卷一卷,弄落实了,再把menu折一折,用订书机订在纸袋上,最后把纸袋放进一个塑料袋。很快,一个order就四平八稳地站在桌子上等着被提走了。
她很喜欢看他干活,因为他干得很熟练,似乎熟练不仅能生出巧来,也能生出美来。而且他干活的时候,有一种全神贯注,沉浸其中,心无旁念的神情,使你觉得他不是在干餐馆,而是在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一直忙到十点多,才慢慢舒缓下来,店堂里的长队不见了,电话铃也不象催命一样响个不停了。阿sam唱着歌,向海伦诉苦:“阿姨呀,‘我是真的真的好累’——”
老板兴高采烈地问海伦:“阿姨,今天骂你的人多不多呀?”
海伦如实相告:“有几个,都是因为餐送晚了,在那里发脾气——”
老板得意地说:“有客人骂你我就开心耶,说明生意好嘛。”
海伦也很开心,虽然餐馆生意好不好并不影响她的月收入,但她好像也把餐馆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衷心希望餐馆生意好,至少生意好就意味着餐馆需要她。她尤其不愿意刚好自己一来,餐馆的生意就垮了,因为她知道中餐馆的老板都是有点迷信的,如果你一来,他店里的生意就不好了,他会把这怪在你头上。
海伦第一次没能早走,因为benny一直忙着,没时间给她做晚餐。快十一点的时候,他低声对她说:“今天就不——回去了吧,待会可能有雷阵雨,如果你在路上碰到雨——就麻烦了。”
她想到他们那屋子里住的全是男的,觉得不方便,就推脱说:“我还是回去吧,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没问题耶,餐馆买了很多这种红t恤,你可以随便拿一件穿——”
她又想到内裤乳罩什么的也得换换,又推脱说:“可是我没带漱洗的东西——”
他没再劝她,很快给她炒了一个菜,打了包,又到门外看了看天,咕噜说:“也许你还来得及开到吧,哎,你这个傻呼呼的,只好让你去冒险了——”
他提着她的晚餐,跟她走到她的车跟前,等她坐进车里了,他就交待说:“如果遇到大雨了,记得把应急灯打开,让灯一闪一闪的,这样后——面的车就能看见你的车,不会撞你。实——在看不见路了,就开到路边停下,等雨停了再走,也记得把应急灯开着——,不要为了赶路开太快,要小心,莫乱来——”
她乖乖地点头,一一应承下来,然后发动了车,在他的注视中开离餐馆。她刚开上高速公路,瓢泼大雨就劈头盖脑地下起来了,她从来没在这样大的雨中开过车,她把雨扫调到了最快速度,还是赶不上雨点的速度,再加上旁边的车和前面的车激起的水花,她的车窗玻璃上象是蒙了一层水帘,什么也看不清。
她想把车开到路边去停着,但她看不见地上ne,也看不见后面的车,不敢ne。她打开了应急灯,让灯一闪一闪,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待会地上积下太深的水,会把她汽车的发动机淹得熄火了。她想如果发动机死了,她就会停在路中间,不知道车熄火了,灯还会不会亮,如果不亮,那就糟了,后面来的车肯定会撞上她。
开了一会,其它的车都不知道开哪里去了,好像只剩她一辆车在雨中行驶。急风暴雨打在她的车上,弄出很大的响声,四周一片漆黑,她害怕极了。靠驾驶室这边的车窗有点漏雨,她身上很快就淋湿了。突然间电闪雷鸣,她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被雷打死了。如果她被雷打死了,她的女儿怎么办?
她恨不得哭一场,只恨当时没听benny的话,就在他们那里住一夜,她想他们一定不会为难她,benny一定会保护她。现在被围困在这样的大雨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地开回去。
她正在胆战心惊地一寸一寸挪动,突然听到右边那ne上有人在按喇叭,她看见了一辆深色的van,驾驶室里亮着灯,她认出开车的是benny,在向她这边招手。他又按了两声喇叭,她也回按了两下,表示听见了,然后她看见他慢慢开到她这ne上来了,走在她前面。
她紧跟着他的车开,觉得雨似乎小了下去,天也不那么黑了,雷也不那么可怕了,闪也不那么刺眼了。她一路跟着他向前开,似乎很快就下了高速公路,上了她门前那条路。他开进了一个加油站,她也跟着开了进去。他停了车,她也跟着停了车。他下了车,她也打开车门,正想钻出车去,他对她做了个“不要下车”的手势,很快地跑到她车边,从另一边钻进她车里。
她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身上淋湿了冷还是什么别的,她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没驾照吗?”
“只要不被抓住就没事。怕不怕?”
她点点头。
“哭了没有?”
她老实说:“差点哭了——”
他打开车里的灯,看见她身上都淋湿了,摇摇头:“太危险了,你车窗漏雨要尽早修好,如果身上淋湿了,会被雷击中的。明天找个时间去修车——”
她点点头,望着他,等他来训她,说几句诸如“我叫你就在我们那里住”之类的话。但他没说,只望着窗外的雨,说:“不该让你走的——,差点把你吓死——”停了好一会,他小声说,“也差点把我吓死——”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突然很希望他伸出手来,把她抓过去搂在怀里。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好像是“无以回报,以身相许”的冲动,又象是有生一来第一次对一个异性起了一点肌肤之亲的渴望。她搞不懂自己,也不想搞懂,只呆呆地看着他,等他伸出手来。
他也看着她,怜惜地说:“看你惊魂未定的样子,真是有点——傻呼呼的。”他看了看车窗外,“雨小了,你自己开回去吧,我要到餐馆接那几个傻呼呼的去了。我把车开到这里来了,他们回不去,都等在餐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