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吃山空,就去找个工作做嘛——”
“你说的轻巧,你以为我没找?我跟别人合伙做生意,到乡下去贩橙子来卖,乡下那边二毛多钱一斤,运到y市可以卖到八毛多,一斤赚六毛,十斤赚六块,一百斤赚六十块,一千斤赚六百块——我们搞了几千斤。哪里知道这边销路不好——”
“你就是几千斤都没卖出去,也不至于贴几千块钱吧?”
“还有请人吃饭的钱呢?你不找熟人,不走路子,你能搞得到货?能运得回来?”
她本来想说,你既然不懂做生意,就不要做了,偏要做这种发财梦,又不懂行情,也不搞市场调查,稀里糊涂就运几千斤橙子到y市来,那还有不亏本的?但她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最多也就算个事后诸葛亮。她安抚说:“那也没必要就要想到死上头去嘛,你告诉我一声,我可以想办法再寄钱回来,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就想到死,不怕别人笑话?”
“我就是怕人笑话才觉得活着没意思,平时看上去都是铁哥们,一旦你潦倒了,要问他借钱了,个个都想得出理由来躲着你。现在这个社会,真的是人情薄如纸——”
他有这个认识,她倒不想反驳,以前他就是仗着他的那些哥们讲狠,现在他把那些人看白了,不跟他们抱成团了,那最好。她说:“指望朋友接济也不是办法,还是靠自己,慢慢找工作吧。”
“现在国内到哪里去找工?刚毕业的大学生、研究生都没人要,谁会要我?除非是去教中学,但我是不会再去教中学了的,饿死不当孩子王。你在美国,不知道中国现在的行情,这里的就业市场糟糕得很,不像你们美国,再不济,还可以到餐馆去打工——”
她想,像他这样吃不得苦,受不得气的人,即使到了美国,也未必能混到一碗饭吃,还不如呆在中国。如果李兵呆在中国,她一个月给他两百美元,他也可以活下去了。如果他去了美国或者加拿大,又不能读书,又找不到工打,那时她就更惨了,因为他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就要想到死,就要拉上咪咪垫背。
从前他只是不肯跟她离婚,如果她不提离婚,至少他也不会想到弄死咪咪。现在倒好,比从前要求更高了,不光不能离婚,还要抚养他。如果他在美国或者加拿大生活,她哪来的钱抚养他?
她觉得头昏脑胀,只想跟静秋打电话商量对策,但李兵在这里,肯定是没法打电话的,而且美国那边现在是半夜。
她有口无心地安慰了他几句,又拿了八百块人民币给他,叫他先用着,然后就想到另一个卧室去躺一会,想想对策,但李兵的情欲似乎上来了,下床来拉她。她推脱说:“很累,而且一回来就被你这么一审一哭的,哪里有心思做这些?我去睡一会。”
他拉住她:“我没有审你,只不过听别人说了,问一问你。你说你没有情人就行了,我又没相信他的,你跟我斗什么气?”
“我没跟你斗气,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你想休息,你没想想我在家里多难熬?你去问问看,现在还有哪个男人能像我这样干熬几个月的,谁不是老婆前脚走,丈夫后脚就找女人去了?”
“我又没叫你不找——”
“你没叫我不找,我哪里有钱找?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眼睛里只有钱?这个社会,我看是没有救了,比资本主义社会还糟糕。”
李兵说着,就来扯她的衣服。她知道越躲麻烦越多,只好作罢,但她说无论如何得用避孕套,不然她肯定是不做的。李兵抱怨说:“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戳个x也要讲三究四的。你现在在美国,又不怕生二胎,搞那么繁琐干什么?”
“我不怕生二胎,我怕得病。”
“你是说我不干净?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看他说得那么铜铜铁铁的,难道他跟李虹真的没什么?她又想,也许让他不戴套子做一次也有好处,到时候可以跟benny生个孩子,她算了一下自己的周期,应该是安全期,她的身体也没排卵的症状,她就不再多说,随他去了。
李兵的床上作风也没什么改变,她的身体反应也还是老样子,这使她相信女人在做ài的时候high不high,跟心理因素太相关了。你不喜欢这个人,你心里就有反感,你的身体就不激动。她不知道如果李兵在床上是另一个样的话,她会不会比较容易容忍他其他方面的缺点。
学校放学的时候,她到学校去接咪咪,李兵也要跟去,两个人就一起到学校去。虽然咪咪知道妈妈今天回来,看到她时还是很惊喜,立即冲上来,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爸爸,很开心,很得意,碰到认识的小朋友就说:“我妈妈回来了!”
在y大校内的那一段,没交警管事,李兵就用自行车带她们两个,咪咪在前,海伦在后。路上碰到熟人,李兵少不得要停了车,跟熟人寒喧几句,说到老婆是从美国回来的,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
那个寒假,李兵大概是没钱打麻将了,或者是比较紧张老婆了,总而言之,是哪里都不去,天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家里,陪着她接送咪咪上学放学。周末的时候,她带咪咪到各公园、游乐场、溜冰场去玩,李兵仍然是不感兴趣,但也陪着去,只不过木头木脸的,搞得两母女也玩不尽兴。
她这次回来,虽然才隔了几个月,但咪咪好像长大了许多,而且好像学会了在爸爸面前撒娇一样,有时还敢顶撞李兵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旁边的缘故,李兵有时并不发咪咪的脾气,咪咪捏着小拳头打他几拳,他也只嘿嘿笑。
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如果李兵从此不打骂咪咪了,那就该喜,但如果这种父女关系有点畸形了,那就该忧了。
她发现李兵也不是不发脾气的,只是看他自己的心情,有时咪咪擂他几拳,他又没说什么,只嘿嘿笑。但有的时候是同样的情况,只不过他心情不那么好,他又大发脾气,大声吼叫,看样子如果不是她在旁边,他肯定会开打了。
她私下跟他说,你发不发脾气要有一定之规,那样才能让孩子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她有时打你,你不反对,那她就认为打你是可以的。但过一会,你又因为她打你大发脾气,这就叫她无所适从了。
李兵照旧跟她唱反调,但没象以前那样瞎吵瞎闹了。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李兵年纪大些了,脾气变好些了,还是他这段时间没工作,没收入,是靠她的钱养着的,所以气焰没那么嚣张了。以前也基本上是她养着他,但他多少还有个工作,有点工资,自己还是觉得是靠他自己的钱在生活的,实在要讲骨气,赌气出走也还活得下去。但现在他可能知道自己说不起这个狠话了,所以开始收敛了。
她倒不想仗着自己在养活他,就下作他,制裁他,她只希望他是发自内心地对咪咪好一点。她也很担忧,不知道移民到了加拿大又会是什么情况。现在只想着移民办成了就好了,实际上移民办成之后,事情还是很麻烦的。如果李兵老是找不到工作,她恐怕也很难办成离婚。一方面是不忍看他生活无着落,另一方面也怕他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活不下去了,他也搞得你们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