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和高嘉良一场吵架, 只有六芳在一旁看了全程,她看得是目瞪口呆, 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小姐还会发脾气。
原来的大小姐, 脾气好的就像个菩萨, 六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听错了。
林父林母听说林锦绣和高嘉良这对新婚夫妻不欢而散,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林母私下里悄悄来嘱咐水银,“下次他再来接你,你就跟他回去吧,也不能一直使小性子,知道吗。”
“你们到底是夫妻,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 你要学会包容他。”
水银一派温婉大方:“他没什么做得不对的, 我都理解。”
水银这句话确实出自真心。说到底,高嘉良只是想顺从自己的心意生活,水银自己也是这样, 只是他们立场不同,在追求自由生活的同时难免会产生矛盾, 进而侵害到对方的自由和权益。
理解归理解, 高嘉良把她当仇敌, 水银当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自己过得开心和让别人过得顺心,显然是前者更重要。
她在林家住了一个月,因为照顾得好, 老大夫的医术也好,脚上的伤愈合得很快,能被六芳扶着走两步了。
这一日,林家上下忽然热闹起来,六芳去前面看了,回来告诉她:“是二小姐回来了!”
林家二小姐林绮罗,大婚当日逃婚,林家父母临时让林锦绣代嫁,又让人四处去寻找林绮罗,生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
这些时日水银在林家,她那些改变之所以没有引起父母的太大注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对夫妻每天都在担心孤身在外的二女儿。
如今林绮罗终于平安归来,林父林母抱着她又是哭又是骂,特别是林母,骂过之后就搂着孩子一迭声询问她在外面一个人是怎么过的,有没有瘦有没有吃苦。
林绮罗从小胆子大,这段时间是藏到自己同学家里去了——在这一点上,这位林绮罗小姐和她原来的订婚对象高嘉良少爷,还挺有夫妻默契。
在她那个同学家里呆了几天,她们又一起结伴出去玩,林绮罗简直乐不思蜀,要不是怕回来晚了真的要挨打,她可能还不想回来。
水银很快就见到了这位妹妹。
“姐,你怎么回来了啊,高家怎么样?”林绮罗大大咧咧地往她旁边一坐。
水银瞧她一眼:“不怎么样。”
林绮罗吐了吐舌头,仔细打量她,忽然说:“哎,姐,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你以前不是完全不肯剪头发的吗?”抽抽鼻子,又惊奇道:“你也不用那个头油香粉了?我早跟你说别用那些东西了,你身上那味道,总让我觉得你是祖母那一辈人。”
“姐你这眉毛画的好看,你教教我呗。”
她是完全不知道见外,在屋子里溜达一圈,拉开她的衣柜和鞋柜看,“哇,姐你还买了皮鞋啊。”
“这双好看,你脚不是还没好吗?反正现在也穿不了这鞋,这双送给我好不好?”林绮罗提着一双崭新的皮鞋跑过来,在自己脚上比划,还拉着身上裙子转个圈:“你看,这双鞋和我身上这条裙子是不是很般配?”
说罢坐下来就准备换上。
水银拿起桌边靠着的拐杖,轻巧一挑,把鞋子挑了出去,不紧不慢说了句:“不行,你要是想穿,自己去买。”
林绮罗不太高兴,“我和几个同学去了云城玩,零花钱这阵子在外面都花完了,现在没钱,爸妈还跟我生气呢,暂时不肯给我零花钱了。你可是我亲姐,一双鞋而已,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水银似笑非笑地摆弄着手里的拐杖。
林绮罗突然啊一声,有些懊恼地摸了摸头发,“我说姐,你该不会是因为我逃婚的事还在生我气吧?”
“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不能怪我!”林绮罗露出一张苦脸,抓着水银的袖子摇晃撒娇:“你不知道,我之前去高家,看到那个大太太,她简直就是另一个祖母嘛!”
她皱起脸,学着大太太那样板起脸,“她就这样跟我说话的,你是没看到她看我那眼神有多不满意,我要是真嫁到她们家,肯定要被她欺负。但是姐你跟我就不一样了,你不是在祖母身边长大吗,你肯定习惯这种婆婆,你们一定能相处好的。”
“反正我不想嫁,姐你的婚事又没着落,父母整天担心,我们换一下,不是皆大欢喜吗!”林绮罗沾沾自得,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所以来见她这个替妹出嫁的姐姐时,仍能满身轻松。
她身上有一种和高嘉良特别相像的天真,那是只有童年幸福,被人宠爱着长大,尚未遇见过挫折才会有的天真。
水银从未有过,或许这就是她看这两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原因。她身上那个没用的系统让她能看见其他人的一生。
像是现在在她面前这个天真的妹妹,后来因为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黯然神伤,当她经历了一场彻底失败的婚姻之后,才真正懂事了,明白了自己年少时带给姐姐的究竟是什么。后来,她在家中自杀,结束了尚且年轻的生命。
“林绮罗。”水银用拐杖点了点地面,语气平静,“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不想嫁到高家,我同样是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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