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出去,顿时也有些不高兴了。
“抱歉啊,我有点难过……大概明天就能好了,所以别担心了。”
这是有点难过罢了,顶多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自愈。反正我是这么相信,也是这么告诉给自己的。毕竟刚刚来到游戏中的时候,人物还不具有自主行为的能力,我也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状态,所以感情什么的也总要比现在淡薄一些。现在回想起来,也好像是面对浓雾另一端的某个熟悉又温暖的影子似的,还不至于被海浪般铺面而来的悲伤闷到窒息而死的地步。
“艾斯蒂尔为什么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啦!原来断手断脚的时候不是也都笑嘻嘻地过来了吗!”
……这么离谱的复述一定是罗伊德前辈干的吧,这是要把我的形象毁成什么样子才甘心啊。我心里想着,口中却什么也没说,反而是维持着双臂环膝的姿势,把脑袋也埋了进去。
感觉到我消极回避的姿态,奎尔终于也不再坚持。虽说拜伦从头到尾都是被动躺枪,但是架不住罗伊德玩得起兴——也不管最初的目的有没有达成,在横扫恶魔的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热身,结果一路上都没有个像样的对手来发泄一下旺盛精力的罗伊德,这次可算逮住了一个和拜伦交手的好机会。此时,两人早就已经连打带退地不见踪影了。奎尔到底担心自家未婚夫吃亏,这也是飞快地追了过去,橙色的长发随着活泼的脚步,好像凌空甩出的一道光。
我在多年之后又一次回到了“艾斯蒂尔”幼年时生活过的无名村庄。当时,连过去的记忆和自我意识都是残缺的我,要不是能够找到这样一个落脚点,要不是有那样以为温柔的长辈在身边,说不定早就已经崩溃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缘了吧。而对于“艾斯蒂尔”,这个我早已进入角色的人物来说,父母双亡的童年也是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村子里度过的。如果不是有米莉亚阿姨的照顾……
“我”已经长大了,当年从新手村带走的东西,现在没有一样还在我身上的。但是村子里却好像被停滞了时光的流转一般,没能认出来我是谁的村长爷爷,仍旧拜托我为他将各种生活用品还给住在各个方向的村民;当初救过我一命的奥拉大叔,现在也还是会将打猎获得的野鸡野兔分给邻居;那个爬满了爬墙虎的破旧老房子也还伫立在原处,后院里甚至还插着浸满我的汗水的木剑。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得好像是昨天一般……也或许,对于现实中的我来说,这的的确确就是昨天没有错。我只是,做了很长很美好的一场梦。
但是米莉亚阿姨不在了。
只有这一点是不一样的。
我在后院里看到了刻有她名字的破烂墓碑,米莉亚·柯德罗,曾经身着金红色制服战斗于王座前的亲卫军中的一员,也是“我”父亲忠诚的下属。我对她的情感其实并不怎么深切,但是像是“我们就要成功了”这样的话,却已经没有机会面对面地告诉她了。这样的遗憾,这样的茫然,这样的悲伤……其实也算是很寻常很寻常的事情吧。
只是,没有必要悔恨。没有必要为自己背井离乡的努力追求而感到悔恨,没有必要为没能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而感到自责。因为,我最终还是能够骄傲地告诉她——我做到了。
镶着银边的深蓝色制服下摆沾染上了尘土,我从缝隙中察觉到了那个半蹲在我面前的身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努力地又将自己的脑袋往双臂间藏了藏。
肩膀一沉,莱恩维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
“团长……”
“嗯。”
“团……团长,”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奇怪……刚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为止还觉得没什么,自己总归是能够一个人承受所有事情。“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亲人,刚才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
我努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完整地将这句话讲完。只是说到最后,声音早已变了调。我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来到游戏的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需要通关,但是却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好。对未来的恐惧如同深海的咸水,早已经蔓延到了我的嘴唇,再稍稍上升一点点就能将我溺毙。
现在面对那些个分结局也是同样,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我是那么渴望着有一个声音能带给我,哪怕一点点信息,就算再难做到,我也一定不会放弃!就像这么多年以来的每一次一样!
耳边传来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从缝隙中透入的日光一点点消失在我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我并不十分熟悉的温度。我的额头触碰到了什么拇指大小的冰凉的金属物,那应该是每个骑士团员制服肩膀上都有的装饰性铜扣。
我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但是无论是五分钟或是五秒钟,对于我和莱恩维特来说,彼此的眼泪或是话语,最终还是没有流露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