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宫夙夜此话,众朝臣的心中,无不明了,今日早朝的重头戏恐怕这就要开始了!
唉……待会儿,按照往年的惯例,定是怎么也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的了!
踌躇不过些许,站在下首的护国公,拧眉沉思着方才司徒老侯爷的那番耳语,此时恰好收到了司徒老侯爷那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
不用多言,他便已明白了这是要抢占先机之意!但……
“皇上驾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轰隆!”
伴随着李公公那陡然响彻在众人耳畔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某些老臣的眼睛只觉得花了又花!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四国的来使,最多也就是不明所以。但这天曜的朝臣,可就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将目光纷纷朝宫夙夜那边投递而去。
然而,眼下,却不仅仅是站在下首的沈惊郅在敛眉沉思,就连方才正欲开口的护国公,都将自己喉咙里的口水咽了又咽。
宴王陡地阴鹜着双眸,猛地抬头,盯视着藏在纱幔背后的夙太后那有恃无恐的眼神,他的心下,那种被人欺骗,当成小丑玩弄了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夙太后隐藏在纱幔背后的精致面容,那抹绯色的嘴唇,终是轻勾了勾,涂满豆蔻的指甲,意味不明的轻声敲打着底下的銮座。既然来都来了,这风云不涌动得更猛烈一点,如何对得起藏身在暗中的所有人,费尽心思这么久,所布的这个局呢?
她夙太后虽然从不自认是个聪明人,但又如何甘愿就这般屈居人后?
“咳咳……咳咳!咳!母……母后!”身着莽金黄袍的幼帝,在经过夙太后的身侧之时,恭敬地率先开了口。
有了他的这么一句话,哪怕在场的朝臣,有太多的不愿当着四国使者的面承认他的身份,那自然也是不可能。
不过,夙太后这时正忙着自导自演,又哪有什么旁的心思去顾及底下的那些小角色?
她隐藏在纱幔背后的冷厉的眉眼,不经意的就缓和了几分,轻柔地凝视了他一眼,心疼的开口:“皇上,你本就身体不适,何必给哀家行这些虚礼?还不快快起身,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是……皇儿谨听母后教诲!”北辰子润柔着眉色,动作虚弱的站起身,一旁的李公公见了,忙不迭地躬身将其搀扶着。
这期间,幼帝临朝,虽然不至于引起朝中大臣的轩然大波,但窃窃私语总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某些人与某些人之间互相传递的眸色,天曜朝臣的这一番好戏,愣是让那四国的使臣,看得兴味十足!如若不是顾忌着宫夙夜这厮在场,恐怕就连想要起身给夙太后这深居后宫的女人,这先斩后奏的一招,免不得就要拍手叫绝了!
无奈这种想法,终是得在宫夙夜那陡然凛冽起来的眼神之下,被人给生生的遏制住,啧……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还当真不舒服!
凌墨尘略微不满的摇了摇头,但他抬眸与宫夙夜那两相对视的瞬间,其间的兴味,那还真是算不上少!
幼帝突然临朝,哪怕他此时再年幼,在场的天曜朝臣,也不可能当真一点表示就没有!
当北辰子润身着那袭金黄的蟒袍恍然着神色,登上那九五之座之时,立时只听得众位朝臣,齐齐跪地高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咳!众位爱卿……咳!平身!”北辰子润轻蹙着眉,一双小手仿若控制不住地掩唇轻咳。
“谢皇上!”众位朝臣掸了掸袖子,再次起身之时,眉宇间不由得纷纷拢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站在朝臣最前列的沈惊郅如何能不明白,这些人都在担忧些什么?
今日幼帝的临朝,对于夙太后而言,的确算得上是一大助力了!但这对摄政王这方的人来说,如何又不是堪称致命的弱点?这四国来使,但凡墨无痕、凌墨尘之列,又如何不会懂得这正是眼下国宴博弈,最关键的时刻?
都这种时候了,再不抓紧时机,动点儿手脚,那真是要枉费老天赐予他们的这番聪明才智了,更遑论在民间一向是享有睿智若妖的大国师之称的墨无痕呢?
“呵呵,”陡然间静下来的大殿之上,众人只闻这突兀的一声轻笑。
宫夙夜狭长的凤眸微敛,浑身青紫寒兰的气息愈发的浓烈,神色忽明忽暗的,让众人一时根本就猜不出,他们的摄政王殿下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素问天曜皇朝的皇帝体弱年幼,倒不想顺帝,今日这一番出人预料的作为,怕是要让无痕刮目相看了!”
墨无痕这番不咸不淡的话一说完,众人的心神无不齐齐一凛,几乎没有几人能懂,墨无痕他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话说明,是想要作何?
哼,这里可是没人相信他西凉睿智若妖的大国师,会是个说话随意,分不了轻重的二傻子!
不待端坐在九五之座之上的顺帝出口答一句,墨无痕却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顺帝既然来此,想必也是忧心天曜皇朝的江山社稷!”
“那么墨某倒不妨在这里多言一句,眼下天曜国宴在即,各国使臣,齐齐汇聚。明日一早,国宴便可开席,不知顺帝对此可有何应对之策?”
嘶——听罢墨无痕的话,众人心中无不倒吸口冷气,这西凉的国师,不是摆明了想要来个下马威,刁难人么?亏他墨无痕还睿智若妖呢?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咳咳……咳咳!”北辰子润陡地剧烈咳嗽了几声,往夙太后那边递过去的眼神儿不由得更勤了。
须臾之后,他轻喘口气,仿若极其艰难的说:“王兄!王兄!咳咳……这种事不是都交给您的么?咳咳……”李公公殷勤着眉眼,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朝堂之间的暗流涌动,颇为谄媚讨好的给北辰子润捏了捏肩,又顺了顺背。
要是除掉那颗此时正悬吊着的心,李公公的那手艺,简直就差伺候得他差点儿就没有舒服的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眯着眼,求顺毛了。
旁人或许不懂墨无痕此间的深意,他沈惊郅倒是自认为能够揣测出几分,随即他清淡着眉宇,只能率先站出接招,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国宴之事,事关四国使臣,更是影响我天曜荣誉,底下的人,自是不会随意怠慢!”
“此间事宜,惊郅本着王爷的嘱咐,早已安排妥当,如若西凉国师对我天曜的安排还尚存疑惑,不妨让……”
“沈右相,此言差矣!什么叫做还尚存疑惑?哈哈!不如劳烦沈大人这就给我塔里木动动口舌,解释一番!”塔里木阴鹜着双眸,不怀好意地瞅了沈惊郅一眼,模样颇为得意地站在了南疆王的身后。
南疆王看也不看他一眼,反倒是沉着气,并未开口。
沈惊郅对于自己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人猛地打断,虽是心存了不满,但碍于对方使臣的身份,也自是不好发作。
塔里木冷笑一声,这时,司徒老侯爷等人倒算是真正明白了方才墨无痕放着大国的身份率先开口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了,无非是想要搅一搅这趟浑水,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罢了!
“若塔里木将军真心实意想要听我天曜的态度,那本王倒不妨给南疆一行使者再说道一番。”让宴王无不意外的是,北辰墨竟也在此时,微蹙着眉头,往里掺了一脚。
宴王不由得暗瞪了宫夙夜那边一眼,然而宫夙夜却是恍若未觉似的,不给他半丝回应。
宴王气得在一旁暗自咬了咬牙,抬眸,企图给坐在上首的南疆王递眼色。
孰料,这些小人,仍旧看也不看他一眼,竟都在关键时刻掉他北辰子宴的链子!
反倒是站在南疆王身旁一直不安分的塔里木,冲他饶有兴致的挤了挤眼,宴王当即就不屑地嗤了声,这种小角色,在他的眼里算得了什么?
就连南疆王,他与他结识,不过也就是抬举他罢了!
南疆这边刚开始试探,北齐那个和事老,倒是乐于在这种时机,出来打哈哈,众人只听他充满热血的声音,直接开口道:“诶,西凉国师,南疆王,你们这般是要作何?国宴之上,顶多不过也就是一文一武的比试!哈哈!难不成你们有如此一问,莫非是这就怕了不成?”
墨无痕闻言,嘴角竟难得的抽了抽,随即轻轻敛了敛眸,暗藏下眸中深思。
“依本皇子来看,西凉国师是过于谦虚了才是,又哪来儿的凌大将军口中的有所畏惧?”慕容叶宇看也不看底下的朝臣,直接对着凌墨尘开口。
话里的针对之意,虽并不明显,但凌墨尘也不是个肯随意让人顺杆爬的傻子,接着,众人只听他冷冷道:“三皇子倒是多虑了,我北齐铮铮铁蹄,多的是驰骋疆场的英勇男儿!”
“国宴之上的比试,在本将军的眼里,只要背后不暗刺别人一刀,做到光明磊落,那便已称得上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东道主就在眼前!就是不知天曜的摄政王殿下,可是何意?”
“凌大将军,之所以被天启大陆的百姓,赞誉为常胜将军!自是有一番道理!本王即使常年置身天曜,但凌大将军,凌墨尘之名,倒是可以算得上是如雷贯耳!”
“国宴之上,若是能与北齐的常胜之军,两厢较量一番,倒实属我天曜之幸!”宫夙夜的一番话,说得那自是让凌墨尘的心底里大感快意!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刻意抬举讨好之言,况且依着宫夙夜这厮的那性子,真要让他做拍马屁的活,那也是绝对给你冷着脸,明摆着做不来。
但如今这番话,自他口中说出来,那必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他凌墨尘能被与他旗鼓相当之人,如此夸赞,他又焉能有不乐之理?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本将军这趟天曜之行,果然没有来错!”凌墨尘舒展着眉眼,嘴角边故意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刺激得坐在他两旁的赤燕三皇子慕容叶宇,还有南疆的一行使者,那个心呐!拔凉拔凉的!
不过,哪怕是感慨,在朝堂之上也不过须臾,底下这几国使者,明摆着把他天曜的皇帝当摆设,不禁让掩藏在纱幔之后的夙太后那冷厉的眸色变了变,就连兀自端坐在九五宝座之上的北辰子润,都差点儿要稳不住。
他每每对上宫夙夜那仿若不经意之间的凌厉眼神儿,到了嘴边的假咳,硬生生地被唾沫呛成了真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