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企盼看见她点点头,虽然他有预感这种机率十分渺茫。果不其然--
她还是无辜的摇摇头“我呃,是被石子打醒的,然后你就出现在我身边了。”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应该一直是昏迷的,直到你被落石子打醒叫出声,我才发现了你?”
基本上,似乎挺合逻辑的,但,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没发觉洞内除了他们主仆三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也许,是方才太注意外头的狂风暴雨,不一会儿又山摇地动的缘故吧!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尚称得上理由的理由。
“是呀、是呀,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古瑛眉开眼笑,很高兴他终于替她找了理由,不必让她再费唇舌扯谎了。
“是吗?”他笑着瞅了她一眼,眼神中带有一抹纵容。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如果二十六世纪的王子也能这样看着她,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披上婚纱当他的新娘。
“让我猜猜看,你一定也不知道自己打哪来,要往何处去吧?”他又笑。
古瑛将小脑袋瓜一抬,见到他眼中的笑意与戏谑,竟有点生起气来。她绝不是一个会死缠着人不放的女人,但,现在,她却必须缠着李绍风不放。
在他的目光中,她相信他一定以为她只是个想尽方法要待在他身边的女人,事实呢?
是,也不是。
如果她有选择,她会倨傲的离开。就像在二十六世纪,她不会去接近王子的道理一样,她不要做一个等爱的女人,委屈自己乞求男人的怜惜。
但,现在毕竟不是二十六世纪,而她来到清朝的目的是要想办法让王子爱上她,让他跳出绵延几世的情缘纠葛。
所以,在所难免的,委屈变成必要的,她不能因为他的一点小小嘲谑而轻易忘记自己身负的使命。
泪雾浮上她的眼,鼻子也跟着一酸“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的无辜与楚楚可怜让李绍风的心蓦地一动,开始自责不该将她的遭遇当成玩笑,一个女人吊有钱公子哥的手段与把戏。
怎么看,她都不像那种女人。也许,她真的是失去记忆了,或者,是失去某段记忆了。
毕竟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不是吗?
他伸出手拍拍她的脸颊,笑着要说道歉,未料却拍下串串泪珠
不叫他歉疚得无地自容都很难,唉!
“古姑娘,别哭了好吗?我无意惹你伤心。”他在一旁哄道,心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古瑛闻言,泪愈掉愈凶,益发觉得委屈。
李绍风见她这般含着泪的凄楚模样,情不自禁便伸出手去为她拭泪,手指轻划过她柔嫩细致的粉颊,引来片片红云。
她羞涩的下意识退了开去,眼睛睁得亮亮的望着他。
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倏地收回了手,表情腼?,过了半刻才恢复正常。
“如果姑娘不嫌弃,可随在下回杭州府上作客,等姑娘想起自己的过去再离开。”李绍风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不小心又惹得她泪涟涟。
古瑛抬起手拭着泪,眸子却未曾离开过他,彷佛要看他是否真心诚意“你真的要带我走?”
哇,说得像两个人要私奔似的。他不由得愕了半响。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这么说的。”她哀怨的瞅着他。
“姑娘千万别误会,在不是真心邀请姑娘到府上作客。”丢一个女子在深山之中,绝不是他李绍风会做的事。
“真的?”她柔柔的问。
他赶紧点点头。
“那,小女子我恭敬不如从命。”古瑛学着古代女子微微欠了欠身,低下的脸
终于出现一抹微笑。
这该算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辛 帝 寄
构成黄山的岩石绝大部分都是坚硬的花岗岩,这类岩石多裂缝,有的垂直,有的水平,经过长期的日晒雨淋、风吹水蚀,被塑造成千姿百态的七十二峰与怪石,山峰尖峭,崖壁直立。
古瑛脚下着一双男人的大鱼棉鞋,是阿刚预备出门替换用的棉制鞋,因为鞋子过大,她只好一小步、一小步的紧贴着地面走,不然鞋子一不小心便会脱落,只不过这一路下山,地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突状石子,脚丫子挨地走的结果就是磨破了皮,肿得一块一块。
自始至终,她没有喊过一声痛,只是脚步愈来愈慢,一阵接一阵的刺痛从脚底窜升,不禁让她冷汗涔涔。
黄山的沿路风光虽然美不胜收,她却无暇浏览,趁着阿罗、阿刚嚷着要到崖边看那浮于山谷之间的层层云海,她终于忍不住痛的席地而坐,伸手揉起双腿却没勇气去看自己的脚丫子,她很清楚它们会是多么惨不忍睹。
“古姑娘,这千峰竞秀、万壑藏云的景致平日难得一见,千万别错过才好。”李绍风说着便伸手要拉起已经快瘫在地上的古瑛,不意瞧见她小巧脸上不寻常的苍白与冒出的小水珠,他伸出另一只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下意识的又替她把了下脉,见无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他关心的蹲下身子盯着她瞧,古瑛惨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将让他拉着的手轻轻的缩了回来。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她缩了缩脚,弓着身子,让长袍遮住一双脚丫子。
“让我看看。”他依然盯着她,眼神与语气透露着他的坚持。
闻言,她下意识的又拉拉袍子。
“真的没事,只不过脚酸。”
原本还不甚确定的李绍风,在见了她欲盖弥彰的动作之后,心里已有八分明白她的苍白面容起因何。
“让我看看。”他伸手欲掀开她的袍子,她却紧紧抓着不放。
“不行,你不能看我的脚。”她摇着头,坚持着。
她的脚那么大,此刻又惨兮兮的,万万不能让他瞧见。
“你受伤了,我必须替你看看。”他的脸色不是挺好看。
“你又不会医治。”
“我是大夫,我懂得一点医术,何况你受的是外伤,你不会希望它腐烂吧?回到庄里还要好些时日,拖下去痛的可是你不是我哦。”
“可是”
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叹口气,坏坏的睨了她一眼“怕什么?身子都让我看过了,还怕让我看脚?”其实,当时慌乱成一团,他什么也没看见。
“你--”冲口想要骂人的古瑛只来得及惊呼,双足便被牢牢的扣入他的手中。
他轻轻地将棉鞋脱下。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虽然他的动作十分温柔,还是免不了弄痛了她。
见到那原本白皙美丽的双足被石子磨成红肿一片,破皮处又泛着淡淡血丝,李绍风整颗心都被揪得疼了起来,脸色益发难看。
“你不该如此好强,磨破了脚还跟我们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他嘴上责怪着她,心中却责备起自己。
他应该想到她的一双嫩足是禁不起折腾的。
古瑛沉默的低下头去。他那冷然严峻的面容,让她想起王子时常挂在脸上的一号表情,不过,她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一个是关心,一个是冷漠。
“你不可以再走路了,得休息一阵子。”他开口说话,不知何时已取来一瓶药膏,伸手沾了一点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清凉的感觉减轻了方才的疼痛,她的脸也回复了些血色,看着他熟练的替她上药,专注的凝视着她的双足,她有一种温暖的感动。
“很丑吧?”她轻问着,别开眼不敢正视他的回答。
李绍风愕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你指的是”
“脚。”她低低地道。
一抹弯弧浮现在他的嘴角,笑容似乎快将他整张脸淹没。
难道先前他误会她了?以为她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才拒绝让他看她的脚伤,看来似乎不是这个原因。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坚持不让我看伤吧?”他饱含笑意的口吻加上眼神,令人无法忽视。
就这样红着脸任他笑,她默认了他的看法。
终于,李绍风大笑出声,再也抑制不住狂涌的笑意。
“你够特别的!”他下了结论,眼神直直的定在她娇羞的脸上。“你的双足很美。”他说,认真的神情摆明了无庸置疑。
“在我的脚满目疮痍之后?”她扬起眉。
“你不该怀疑我的话,占姑娘。”
“叫我古瑛吧,如果你不把我当外人。”
“古姑娘”在她听来有若“咕咕鸟”实在拗口得很。
“不当外人,当内人如何?”他笑着戏谑。
“公子真爱说笑。”她随口应了一句,双颊又不禁热起来。
明知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仍是让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礼尚往来,那你就叫我绍风吧。”他正色道,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后,顺手提起那双大鱼棉鞋朝阿罗、阿刚的方向走去,一边往身后丢了一句话“待在这儿等我一下,不要乱跑。”
他突然头也不回的离开,让古瑛怔愕了下,感到莫名,但她还是听话的待着。
半晌之后--
奇峰、怪石、云海和松树,大自然赋予的松涛声、泉水声、鸟鸣声,让她如沐浴在美妙仙境之中,不自觉的打起盹来--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密里形容黄山时提到了明末徐霞客的句子,此刻在她脑子呈半浑沌状态时出现。
美呆了、美呆了!他是这么跳着脚说的吧?
还说他其实挺羡慕她可以到古代黄山一游,哼!叫他穿皮鞋来走走看。
若回去了,一定要向他抱怨一番。
古瑛边打盹边想着二十六世纪的密里,缓缓的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