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日 元旦

流一样的，那个夏天遇见的女孩就在眼前，只是粉红色的长裙变换成了小碎花毛线短裙、棕色长袜、绿色长靴和一件以深灰做底的碎花夹克。

    “你也一点也没变嘛，还是穿得跟个嫩草似的。”纪薇坐起身，一脸打趣地看着她。

    “哈哈，那敢情是。前两天在火车上跟一个大叔瞎聊，那个大叔还问我有没有二十岁呢，简直乐死我了。”关云云一屁股坐进纪薇面对的沙发，做了个鬼脸。

    “要不要先去买杯喝的？”

    “啊，不用，我刚在外面吃过了，现在有点饱。”

    “哦，好。呵呵，后来跟那个老大爷聊得怎么样？你应该没有暴露你这老太婆的真实身份吧？”

    “那当然了，我怎么能破坏了老大爷的美好念想。”

    “呵，你果然是一点也没有变啊。”纪薇轻笑着摇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王羽明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沉默了只是一下，关云云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们分手了。”

    虽然，谈恋爱分手乃是人类本性，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平常的事，纪薇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震惊。因为跟自己这个没有神经的工作狂相比，关云云和王羽明之间那段深厚的感情至今还仿佛历历在目。

    关云云是在王羽明的东北老家同他认识，随后一同来到上海打拼。刚刚起步的那段艰辛历程，就如同通俗小说中被写烂的情节一样。两人都是以画漫画为生，在中国这个完全没有漫画发展环境的环境中，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工作成为了一个艰难的目标。加上俩人都是普通百姓家庭背景，性格倔强的这一对没有开口为难家里要钱，也就没有带上充裕的生活费。为了省钱，他们租住在煤灶和用的老旧工房里，夏天挥汗如雨，冬天相互依偎，吃着泡面、稀饭和榨菜也就这么一路过来了。

    两年前，关云云毅然决定跟着王羽明再次回到老家安定下来的时候，纪薇似乎已经认定这俩人必定是回家去结婚生子、共度一生了。

    “怎么会？……”纪薇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口气。

    “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事造成的，有些一言难尽。”关云云苦笑，“带他回家见过我父母之后，我父母非常反对我们在一起，觉得他没钱又没有前途，我当然是觉得无所谓……所以跟家里闹翻了。他妈妈倒是对我很好，你也知道他爸爸死得早，他妈妈一个人带他不容易的，自然疼他的很。可是……他压力太大了吧。我们俩压力都太大了，开始为了各种小事吵架，时间长了，就吵得没有感情了。而且……他有了外遇。”

    纪薇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决心要重新开始。所以才回到上海。”

    “房子找好了吗？”

    “房子找好了。”

    “那工作呢？”

    “我在老家的时候一直在接各种插图的活，现在有一些固定的收入来源，准备暂时以这种方式生活。虽然会苦一点儿，呵呵。”

    “哎，你来这边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现在才找我？”

    “嗯，我来这边才一个星期而已，我想安定下来再找你，我知道你很忙的，我一直有从以前那帮朋友那里听到你的消息。”关云云始终保持着微笑，“我当然会找你的啊，你是我在上海最好的朋友了。”

    “嗯……来了就好。”纪薇抱以一个宽慰的微笑；

    “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天天瞎忙。”

    “有男朋友了吗？”

    “没呢，我早就嫁给工作了。”

    “哈哈，这话倒像是你说的。你父母对你这么放任的人生观有何态度？”

    “啊啊！别提了，我快被我父母烦死了。他们给我准备的相亲列表都快排到太平洋了。对此，我们之间有非常尖锐的矛盾，这是无法化解的阶级矛盾。”纪薇皱皱眉毛、耸耸鼻子。

    “哈哈，难道刚刚那个电话是伯母打来的？”

    “聪明！”

    “其实相亲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你妈的列表里面还真有你的真命天子呢。要知道，现在要遇见一个合适的男人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是啊，好男人就好像死光了一样。”话音刚落，纪薇立刻感觉到后悔，怎么能在这种时间段里哪壶不提提哪壶，然而，话已经说出口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这个沉重的话题。

    哪知关云云“哈哈”地笑出声来：“你怎么比我还悲观啊，我倒是觉得我们俩都会很快遇到命中注定的人呢。”

    “哦？是吧。”

    “应该是吧……”关云云叹口气；

    【笨，怎么又来泄气话……】纪薇心里暗想，两手食指交缠了两圈，眼睛转了转，问道：“要不要来赌一场？”

    “赌什么？”

    “赌赌看我们俩谁可以在今年之内找到幸福？”

    “找到传说中的‘好男人’？”

    “嗯，敢赌吗？”’

    “哪有我不敢赌的，”关云云笑着撑起下巴：“输赢条件和奖惩规则是什么？”

    “我们可以赌得简单一点。”纪薇停顿一下，思考片刻，“在明年元旦之前找到那个‘好男人’，就算赢；反之，就算输。赢了的话，我想不出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奖励方式，不过如果要是输了的话，输的那一方就赞助赢的一方来一次日本温泉之旅吧。如果双方都输了的话就算打平，不过我们依然可以一起去旅行呀。”

    “怎么能是日本温泉之旅这么便宜的行程，至少也要是欧洲八国游吧。”

    “好，你说欧洲八国就欧洲八国。”

    “或许还可以这样，输的人要一辈子叫赢的人‘姐姐’，我们俩不是一直就这个问题抱有争议嘛，呵呵。”

    “呵呵，是哦。”纪薇想起了从前，同是八零年代初六月二十八日凌晨出生的两个人，总是就着“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问题争论不休，“好啊，这次我就跟你堵个大的了！”

    “击掌为誓！”关云云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纪薇也伸出右手肘；

    “驷马难追！！”

    手掌击打的声响与话语同时响彻，惊吓得临桌两个老外猛地转过头来，瞪大了眼。

    “!”纪薇一脸抱歉地对那两个老外吐吐舌头；

    随即，这两个小妮子便狂笑做一团，引来了更大的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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