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清楚。由此便认为自己讲得不错,似乎是文雅而又得体,夹杂在话语中的粗话竟没觉察到。
“至于租界当局对弟兄们的拘押么,兄弟认为全没道理。为啥这么讲呢?因为我们他妈是不愿退入租界的,本连长、我们林营长还有三营的全体弟兄,已决心将这一身血肉埋葬在咱大上海!可他妈租界当局怕战火烧到租界,再三求弟兄们撤出阵地,现刻儿又以保护为名拘押我们,实在……实在没道理,嗯,没道理!”
这个问题涉及外交,他不懂,只知道没道理,可为啥没道理,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借着回答问题的机会,他把自己曾有过的报国决心献给了小姐,这也够了。
他认为小姐应该为之感动。
小姐果然感动了,用充满敬意的目光看着他,看了好半天,直到林启明开口说话,才将目光移开。
“我和特警中队的傅队长接着涂连长的话说。租界当局拘押我们为什么没道理呢?这是因为:一、我们和租界各中立国并无交战关系,彼此非敌对国;二、我们非作战被俘人员,既非中立国的俘虏,也非犯人,私权并未因接受保护而丧失。有鉴于此,我们第九中国军人营之全体军警已向租界当局递交了交涉书,也希望诸位先生、小姐和各界人士以各自的努力向租界当局施加影响。”
林启明说完,特警中队长傅历滋又作了些补充。这马脸老兄比林启明滑头,一方面强调,租界当局要求中国军警撤退完全是出于善意,是不愿看到中国军警陷于绝地;另一方面又强调,中国军警的撤退也是顾念租界中外人士生命财产的安全,不得不违心为之,是一种委屈求全的高尚举动。他呼叮人们注意军人和警察的区别,警察和公民训练团的区别。
涂国强认为这两个区别都没道理,特警不是一般警察,是武装警察,公民训练团也不是一般公民,是武装公民,当初都和国军弟兄一起奉命固守南市,现在咋能抛下国军弟兄不管,要求什么区别呢?这透着极明确的无耻。
想到“无耻”二字,当即记起,自己也曾无耻过,在医院,他不也曾提议甩了林营长,和费营副一起各自逃命么?不知道费营副会不会和林营长说?如果说了,他这辈子就甭想再在林营长面前抬头了。
林营长真怪,竟没看出傅历滋的无耻来,还站起来替傅历滋帮腔,更进一步说:
“如果我1776团三营三百八十六名国军弟兄的问题一时不能解决,特警中队和公民训练团的问题一定要解决,警察和公民组织,均非交战团体,岂可也视为军人而一体关押呢?”
记者们一边刷刷记录,一边又提出了许多其它问题。
一个着灰长袍的中年记者问:
“听说日本军事当局对租界内的数万中国军警——当然包括你们,一直虎视耽耽,并不断向租界当局施加压力,如万一租界当局屈服于日人压迫,将诸位引渡给日本军事当局,诸位将如何对待?”
林启明决然道:
“如果这样,我数万弟兄唯有拼个鱼死网破,别无其它选择!不过,兄弟认为这种可能性目前还不存在。”
那位漂亮小姐又提问了:
“那么,请问,营内弟兄精神状态如何?悲观情绪是否严重?”
涂国强觉着这问题还是他回答好,他将让小姐看到一个绝境中的强者,一个真正的英雄!
“悲观问题根本不存在!因为弟兄们无不坚信抗战的光明前途!在战场上,弟兄们是他妈英雄!在这里,弟兄们依旧是他妈英雄!在此国家危难、民族危难之际,弟兄们都决心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
真见鬼,他咋把林营长的话贩到这里来了?咋会贩得那么自然?他真要法古今完人么?这也太过了一些,弟兄们要笑话的。
谁也没笑话。先生、小姐们又鼓了掌。林启明看看怀表,在一片掌声中宣布散会,并邀请记者们亲眼看一看弟兄们目前的精神状态。
哨子响了起来,在哨音的召唤下,弟兄们从帐篷和小红楼里涌了出来,迅速在操场上集合。他又回到了自由的时光中,又象个真正的连长那样,在整好自己连队的队伍后,跑步赶到林启明营长面前朗声报告。
星光下的林启明象尊威严的塑像,记者们照相灯不停地爆闪,把塑像摄入了镜头。他站在林启明面前报告,想必也被摄进去了。这很好。他希望那漂亮的小姐也能爆闪一下,把他永远摄入她的心间。
林启明营长命令开步走。操场上响起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他率着一连的一百一十多个弟兄走在最前面,把一片黑压压的身影卡卡有声地推到了拉着铁丝网的营门前,吓得门口的巡捕们把枪横了过来。
他不禁笑了,觉着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医院里的那次正确选择,他拥了一个充实而又值得自豪的夜晚。这个夜晚,有英雄,也有美女。
他对着头上的满天繁星发誓:他涂国强要做英雄,一定要做英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