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夜色,浅饮清酒,少年公子,畅谈古今,这就是四方会馆的风情。
四方会馆是咸原宫接待重要来宾的场所,几乎所有前来虢郡求亲的王子贵客都住在这间顶级装配的会所里。
与许凌君作别后,吕斟浔等人就回到了这间会馆。
西陵昌启跟吕斟浔并不熟悉,也没有结交他的打算,回到会馆后,就跟另外陪游的两人——纪国季曲悟、嚣国韩之遂把酒言欢去了。
吕斟浔一人坐在会馆的过道上喝酒,一个身影匆匆路过,他伸出一只手,说道:“这位公子可否坐下来喝一杯?”
那人被人突然拦住,本来有些惊乍,看到是吕斟浔后随即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说道:“吕公子今日这般有闲情,我当然愿意。”说罢,便将肩上的包袱跟宝剑放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吕斟浔说道:“连三昱,卮国三王子,虽住在四方会馆中,却从来不结交列国的王子贵宾,独来独往,昨日突然辞别会馆礼司,说要离开虢郡,放弃选婿大会。”吕斟浔顿了顿,又说道:“卮国离虢郡相去甚远,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求亲,既不结交列国公子,也不迎合咸原宫主人,你来这里到底是何目的?”
其实,来到虢郡中参加彩衣公主选婿大会的人们,与其说是为了虢郡城的城主之位,还不如说是趁机过来结交列国未来掌权人来的妥当一些。毕竟能够取得最后胜利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得必须放弃自己原来的身份,彻底与家乡国土告别。所以说,彩衣公主的选婿大会才成为了列国王子们争相结交盟国好友、增长见识、推销自己才学、扩大本国影响力的好舞台。像连三昱这种住进了四方会馆而没有四处走动结交知己的人无疑是可疑的,但是卮国太小太远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是吕斟浔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今天见到他跟许凌君走在了一起,还有说有笑的,让他更认为了此人不简单,因此摆出酒桌,在此相会。
连三昱双手抱胸,冷静的听他分析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谁说我要离开虢郡了?”
“你不走了……”吕斟浔好奇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你不是都说了嘛,卮国离虢郡相去甚远,我不远万里赶来求亲,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没面子,所以……我要留下!不但要参加彩衣公主的选婿大会,还要结交列国王子,让东土人知道,在北境域外有一个方国叫做卮国。”
这么一说,将吕斟浔说的哑口无言,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似乎在思索连三昱其人的真正目的,良久才说道:“你孤身一人前来,别说娶彩衣公主了,就连进咸原宫见她一面都很难。”
确实如此,所有来求亲的公子无一例外都带着智囊团,一是为了结交异国精英推广本国政策、二是为了出谋划策讨好咸原宫的掌权者得到虢郡的城主之位。连三昱什么帮手都没有,就凭着方国王子的身为,虽然能够住进了这座专为接待异国贵宾而建起的高楼里,但是得到虢郡中人的青睐,迎娶彩衣公主,逆袭成为虢郡的城主,对于他来说还太遥远。
“吕公子多虑了,虢郡中人行事准则一向以公平二字著称,立于东土大陆不倒凭的是中立二字,在虢郡中生存靠的是实力二字,有志事竟成,现在的城主许华,当年不也是萧国一个被驱赶的落魄王子嘛。”说完,连三昱看了看吕斟浔,又说道:“包括您,吕公子,您的境地又比当年的许华好多少呢?”
吕斟浔身边有太多谋士为他出谋划策的,这让他总是产生一种错觉,他来到虢郡并不是因为落魄被驱赶,而是因为想见识一下虢郡的风情而已,连三昱的一席话让他脸上产生了一种火辣辣的异感,他仓促地问道:“这么说来,今日你在东杏坊偶遇彩衣公主是故意安排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彩衣公主的钦点,他连陪同她出街游玩的资格都没有,连三昱在没被安排的情况下,反而跟“迷路”的彩衣公主逛了一整天,这让他实在是很惭愧。
“如果我告诉你真是偶遇你会不会相信?”
“偶遇?”吕斟浔冷冷笑道:“在选婿大会即将召开的非常时刻,说是偶遇,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连三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世上还有缘分二字,你忘了吗?”
说完,连三昱拿起他自己的行李,说了句告辞,离开了吕斟浔的视线。
万籁一空,夜深人静。
吕斟浔一人躺在床上,不停的思索连三昱说的“缘分”二字。
阳山城遇到的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彩衣公主吗?
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接受她的表白吗?
在当时的那种境地之下,他怎么可能接受她的表白呢?
去国远行,从宋国王都一路被驱赶到了阳山小城,他的命运如浮萍,生不由己,身边的知己好友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还好阳山长公主欣赏他的才华,将他留在了阳山城。本以为能在阳山城多留几年,找个安静的地方,读几本书,躲过这场吕国继位之争的政治风波。没想到吕国的名士听闻他落脚在阳山城,一窝蜂的聚齐到了他的周围,引起了新君的注意。新君再一次将目光锁住了他,从宋国的王都那里一路施压,终于将他赶出了阳山城。
流落异国的这些年,他被驱赶过很多次,唯独阳山城那一次最让他绝望。因为伴随着他一路成长、照顾着他的生活、待他如父如母般的长辈,在阳山城的时候离开了人世。驱赶他的文书上不但强调让他归还所有在阳山所取得的物质帮助,更是不许有人出街相送,他走的那一天,连把雨伞也带不走,只能用脚印,一步又一步的走出阳山城,迎接他依旧如浮萍般颠肺流离的生活。
那一夜是他有生以来觉得最屈辱的一夜。
东来药铺的那个小丫头一路随行是他心头最温暖的一道光芒,她递出的小雨伞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礼物,她的兄长是他最敬重的知己好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出任何答案,只能听从萧其远的建议,说她是个丑丫头,让她死了一条心,老老实实在阳山城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阳山城跟虢郡是两座截然不同的城市,他生命的最低谷就在那里,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东来药铺的小丫头怎么会成为虢郡的彩衣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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