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种生活,你们可以想象,多有趣呀!
六
我们被他讲得感染了,有些女同学竟听得出神了,小嘴巴动着,像是回味着我们这个新伙伴当时吃野西瓜时那种滋味似的。
“当!当!当!”上课了,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
七
晚上,刚钻进被窝我就想起了他
他的生活条件是很苦的,从来没有进过学校食堂,每天总是在宿舍里吃从家里带来的“黑面馍馍”吃得有滋有味的,宛然自己吃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从他的言谈中,我们知道他没有父母亲,家里仅有一位姐姐。她对他是很关心的,不然,他怎么能来到大城市里来读书呢?想着这些,怎么也睡不着觉了,摁亮电灯,我披衣下床上厕所。
残秋的夜真冷啊,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校园的林yīn道上,殷红的枫叶和金黄的杨树叶被微风吹得飒飒做响。黑绸布一样的天空中,闪着寒光的群星恰似瑰丽的宝石。教学楼北边,不知是哪一家小店里正在放着录音机磁带,是电影小字辈里的插曲。优雅柔美的旋律,美丽动人的歌喉,哦,多么甜美的夜啊!
把目光转向学生大宿舍,和入学任何时候一样,唯有南北角落里那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射出来。我的同学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迅速解完手,朝大宿舍走去。此刻从心底油然产生一个念头:我,应该如何对待学习?
我坐在他的床边,首先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角落。为了不影响别的同学休息,他把帽子遮在灯泡上做灯罩,光线正好照在单人课桌上的数学课本和写满数学题的草稿本上。
“又在攻数学?”
“悄悄一、一点。”
方嘴唇抽搐着,有神的大眼看着我,没有丝毫的倦意。第一次发现,他把棉衣纽扣系得紧紧的。这是一件手工做成的棉衣,兰斜布面子,白布里子,用布绳绾成的纽子均匀地排列在前襟边上。
“冷了?”我笑问道。
“晚上冷冷得得得很。”他憨实地笑了。
“乡里有这么冷吗?”我进而问“农村的冬天有趣吗?”
他说,农村的冬天是孩子们的乐园。白天没事可到结冰的涝坝里打滑、赶跑牛;晚上,他们拿上手电筒,扛上梯子到房檐下掏雀娃子,掏上十只八只在炕洞里一烧或者用土块垒个窑烧。烧窑很费时间,把垒的窑烧红后,顶上开个洞,然后把雀娃子丢进去,最后把窑弄碎。等不上吃半顿饭功夫,一顿美餐就送进肚里了。听着他讲的这些,馋得我直流口水。
“嗳,你记记得鲁迅少少年闰土里捉鸟鸟雀的事事吗?”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他说先生笔下的事太真实了。于是,他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下雪天,在麦场上扫出一块空地来,撒上秕麦子,用短棒支一块小木板,在短棒上拴一根绳子后人藏在沟里,等鸽子飞来吃秕麦时,一拉绳子,鸽子便被木板压死了。吃鸽子的方法有两个,一个跟烧雀娃子的方法一样,一个是用开水烫,然后拔毛、扒肠肚子,后用水煮
“不过,”他强调“鸽子很猾,不能老是用这个办法,还得用别的办法。”
农村真有这么好吗?我决定下一个星期天一定跟他玩一玩,他高兴地答应了。
八
来到他家,我们挖了一上午山药。
下午,他便给我在地里用土块垒了个窑,圆圆的,上面尖下面大,真像妈妈装雪花膏的那个绿色小瓶。
“好好了。”他把烧窑的事儿安顿给堂弟鸡换娃后,拿上弹弓带着我上路了。
“到哪里去?”
“捉捉野野兔。”他望着我,拍拍胸脯“保险弄弄一只兔兔子。”
我望着他那蒲扇似的大手高兴地点头赞同。
穿过一片金黄色的谷地,我们来到了一座水泥桥旁边。低头一看,这里的河水真清啊!清的能辨清河底的沙石;这里的河水可真绿啊!绿的就像无瑕的翡翠。我们注视着桥下的流水,心里充满了喜悦。我仿佛看到了我的伙伴已经抓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看!”冷不丁地,他拍了我一掌,我冲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哦,那是多么震动心房的景象啊!向南北延续的淡蓝色的山峰,宛如展开的燕翅。燕翅下面是一大片高低不平的石头地,这情景,我在电影上见识过,今天我终于亲眼看到了。
“那那边!”他又推了我一下。
哦,离我们几十步远的地方,一只白色的兔子正支着一对兰花叶般的耳朵,向西北眺望呢。
我一阵高兴,刚想说打,他却把我拉进了一道石头沟里。
我俩弯着腰,悄悄地迂回到了兔子的北面。他一手按住我,一手扶着一块大青石朝上观望。
我也小心地抬起了头,好家伙,兔子像盯着什么似的,双耳一晃一晃的。
离我们这么近,他怎么还不打?
我看他时,他正把头藏在一簇篙子底下,一手握弓,一手紧紧地拉开了黑色的皮条。我的心也随着那绷紧的皮条悬了起来。
可是,兔子像受惊了似的跳了一下向北跑开了。
咳!又让它跑了。可是,兔子仅跳了两步,竟奇迹般的倒下了。
“走!”他一把拉起我上了沟沿,朝蠕动着的兔子跟前跑去。
这一弹打得真准啊!兔子脑门上的鲜血扑哧哧地直往外冒。
我刚想摸一下这雪白的毛皮,他哈哈笑了两声:“快走!窑窑烧红了!”
我们俩便跳着笑着朝大桥奔去。
九
一晃七年过去了。我们那一班同学除一半走上了工作岗位外,有近乎一半考上了大中专学校。唯有他考的最好——清华大学数学系。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现在,我的班里也有两个残疾学生,其中一个便是刚才来告状的李骞同学。
我的同行和各位小朋友们,你们知道吗,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