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今天老四是什么态度吗?!就连智茼那小子都念着小七的好,过来守了半夜,他倒好,这些年尽占着小七的便宜,现在看小七像是不行了,就连进去看一眼都不去,他哪里还是当哥哥的?!小七真是瞎了眼了,才会总惦记那个混-账-王-八-蛋!”
老五骂得起劲儿,好像今天一整天的恐惧都在此刻爆发出来:“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什么苦衷,进去看看也好!他来都来了,却站在外面做样子一样,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给父皇看!他以为我不知道?!”
“我看就算是要见小七最后一面了,那顾逾安也会觉得没有必要就不去吧,哈,我太了解老四,他就是那样!让人恶心!”
“喏,骂得口渴了没?”顾温忽地将一碗酒凑到老五面前。
顾燕安愣了一秒,接过大碗酒,一口干了,而后又嫌不够痛快一般,拿过三哥的酒坛子,一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桩子上,一边仰头就跟洗澡一样,浑身都淋了个爽。
顾温这里别的不多,酒管够。
让下人又搬来好几坛子好酒,两兄弟坐在三王府后院的练武场上,就着京城王府四方的天空与漆黑的云,单手提着酒坛,互相碰撞了一下,然后全部干掉。
顾家人一水儿的都是千杯不醉,但或许是到小七那里,千杯不醉的能量全部都用光了,于是最小的孩子沾酒就醉,嘴里没个把门。
两兄弟一个放荡霸气地单腿踩在坐着的石头桩子上,一个坐在地上,靠在一排排兵器架子的下面。
老五喝着喝着,忽然听见三哥说:“朱家的妇人已经移交刑部了。”
“刑部?那不是老四那边的人吗?”
“嗯。”
老五皱眉:“我以为三哥你会亲自帮小七报仇,老四要去干什么?”
“他比我更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所以交给他挺好。”
老五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三哥,今天你好像看老四怪顺眼的。他给你喂迷魂药了?”
顾温幽深的眼看着黑漆漆一点儿星星也没有的天空,又是一口酒下了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去,他沉默片刻,说:“只是感觉他也怪难过的,只是不敢进去。”
“哈!胆小鬼!老子都进去了!”老五哈哈大笑,笑得像是要将肺都吐出来,“而且三哥你还坐在里面看完了手术过程对吧?”
“我后悔了。”
“啊?”
“我说,如果再来一次,我不想坐在里面看小七受罪。”杀人不眨眼的三王爷仰头看着坐在上面的老五,右眼有东西突然滚落下去,瞬间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湿润的一行水迹在火把下反光,“我看见的,是我的梦魇……”
……
另一边,天未亮,顾宝莛就被渴醒了。
他眼睛因为有点微微发热,眼皮都被之前的眼泪黏在一起,他没力气睁开,就动了动眼珠子,结果就闻见身旁有熟悉的雪松的淡淡香气拢来,有人的手帮他揉了揉眼皮,然后又找来了一杯茶,用精致的小勺子一点点的打湿他的唇瓣。
顾宝莛缓缓睁开那酸涩的眼睛,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是个小太监跪在自己身边,但是却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顾宝莛立马就甜甜的笑起来,等视线终于聚焦在小太监的身上,顾宝莛便打趣说:“这是谁家的公公呀?长得这么俊欸,真是可惜了……”
装成太监的薄公子卷曲的长发都藏进了帽子里,睫毛浓密得不得了,五官英挺俊美,气质出众,是顾宝莛喜欢的模样。
然而一觉醒来就看见喜欢之人的顾小七却发现薄兄仿佛是在生气。
生气很正常,老爹、三哥都生他的气嘞,不差薄兄这一个。
“你不和我说话吗?我明明这么难受……”顾小七声音软乎乎的。
薄厌凉撩起眼皮,露出里面布满猩红血丝的眼来,声音冷冷地,道:“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们都说什么啊?”顾小七舔了舔嘴皮上的水,疲惫的又慢慢闭上眼睛。
薄厌凉看着面前这人又没了动静,如堕冰窟的僵硬着,随后才连忙伸手去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却也没有感到放松,他想拥抱小七,但怕小七疼,想亲吻小七,怕被忽然闯入的人发现,他拼命的在帮小七做事,回过头来却发现小七命都快没了,他不明白,自己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薄厌凉只是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愣愣的守着太子,很快外面就又有了动静,他不得不立即离开床边,走到一旁去藏着,换贵喜贴身服侍小七,他站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嗅着空气里浓郁的药香,像是开始腐烂的菌类,从根部有虫子开始啃噬,那虫子从皮肉里钻入,一路向上,一点一点,慢慢的,啃到他心脏的位置。
一口下去,咬掉了小时候顾小七和他那只大白鹅摇摇晃晃的模样。
又一口下去,咬去了顾小七和他拉钩时候的晚霞……
薄厌凉从来不是个活在过去的人,他厌恶活在过去的父亲,所以,小七,不要让我活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