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他的头发,鼓荡起他单薄的衣服。
暮色的阳光笼罩着他的半边,投下孤单的影子。
那一刻。
叶姚的心中涌出一股悸动。
仿佛属于心灵的堤坝被某种沉重的力量狠狠砸中,要透心肺而出。
悄悄从天台返回家中的叶姚将这一切埋在了自己的心底,她告诉自己,从今天起——
楼下那个看起来有些傻傻的男孩就是她的弟弟了。
在之后。
叶姚会假装不经意地打开大门放垃圾袋,然后“意外”地看到门口神色慌张的男孩,最后笑容灿烂地强行将男孩一把拉入家中,请他品尝父亲亲手做的菜肴。
在与父亲商量过后,叶姚拉着男孩,问他愿不愿意以后减去每个月的三分之一月租,来换取每天的晚饭,尝过父亲做的菜肴的男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在日常放学后,叶姚没再参加过同学间的聚会,她总是飞奔着回家,当看到坐在公寓楼大门门槛上发呆的男孩后,气喘吁吁的她才会心中一松。
等她双手撑着膝盖顺完气了,她就会上前牵着男孩的手一起回家吃晚饭。
打那以后,叶姚的身边就像跟了一只小跟屁虫,除了上学以外走到哪跟到哪。
她还和男孩约定,等寒假到了就带着他一起去坐摩天轮,男孩拼命点头,然后举手雀跃地说他请客。
当时的叶姚瞪了他一眼,说哪有姐姐让弟弟请客的道理,男孩便脖子一缩,目光无辜而澈然。
只是最后……
她失约了。
在周叔、夏花婆婆等人陆续搬进来后,在临近寒假的一个晚上,父亲突然带着她和母亲连夜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甚至……
没来得及和那个男孩说一声对不起和再见。
所以这一次从终于外地归来的叶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长大的男孩,这个曾被自己视为弟弟的男孩。
“长安,对不起,我失约了!”
会议室内,纪长安怔怔而茫然地望着眼前突然满目通红的叶姚姐,有些束手无策。
面对身前男孩,完全无法控制住自身情绪的叶姚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轻轻抽泣着。
“叶姚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为啥突然就……”
另一头的纪长安则是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叶姚姐在对不起什么,又什么时候失约了。
许久后。
终于恢复了自制的叶姚深而长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汹涌的心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长安,你还记得我家沙发的那个破洞吗?”
纪长安一怔,脑海中随着叶姚的提醒浮现出相应的记忆。
那个破洞……记得还是自己弄破的。
叶姚继续自顾自说道:“当年你借给爸爸的那枚戒指,我就放在了沙发的洞里,上次见你时忘记给你了,你等会回去后别忘了拿,钥匙就在门口地毯下面。”
“还有,不用担心我,我在战统部很好,战统部副部长龙马先生是爸爸的挚友,在他的庇护下我的安全没有问题。”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将我几位同伴救出来,救出来后将他们遣返就行了,不需要花费什么心力去保护他们,他们只是被我拉进来的局外人。”
“对了长安,上次见你时有一句话忘说了。”
“长安,你长大了呢,能见到你真好!”
记忆中的灿烂笑容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通讯被对面切断了。
界面就停留在叶姚灿烂而带着泪花的笑脸上。
纪长安愣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心中有种名为怅惘的情绪慢慢滋生。
他能看出来。
叶姚姐并不希望将自己卷入她的事情中,哪怕他已经展露出自己魔都执行部督察的身份。
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害怕连累自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沉默很久后,纪长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会议室外走去。
他要先回公寓楼看一看叶姚姐口中的戒指究竟是什么。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未借过叶叔什么戒指,那么这只能是叶姚姐的借口!
……
离开会议室后,陆海与赵瑾瑜没留守在会议室门口。
来到一扇窗前,陆海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刚要点燃,就感受到一股冷冽的目光锁定了自己,拿着打火机的手不禁一抖。
最终,在赵瑾瑜逼迫的目光下,陆海悻悻拿下了口中的香烟。
赵瑾瑜的目光这才转缓,轻声开口道:“这次关于叶姚的事件你怎么看?”
陆海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不知怎么开口。
他下意识又拿起香烟,刚把香烟屁股重新放入口中,就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咳咳,这事是真麻烦!”醒悟回转过来的陆海忙把香烟塞入烟盒中,压低声音道,“要是没我们这位新督察在,叶姚这事战统部想管就让他们管了,反正最后肯定得给我们个交代。”
“可问题就在于我们这位督察明显要掺和进去,那这事就有点棘手了,不仅是战统部那边,还有北境大使馆那边……”
“战统部擅自越权,有什么棘手的?北境大使馆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赵瑾瑜神色淡然道。
陆海嘴角抽了抽,苦笑道:
“我的姑奶奶,你以为这事有这么简单?战统部不惜越权也要掺和的事能简单?还有北境大使馆那,这……这好像还真掀不起什么浪花!”
中年男人啧啧道:“那位守护骑士阁下连人都没认清就敢在魔都瞎闹,人蠢能怪谁,北境大使馆那也就喊两声了,还真不能干啥。”
“你对叶姚与纪长安之间的关系怎么看?”赵瑾瑜开口问道。
陆海沉吟了片刻,无奈摊手道:“这谁弄得清啊,一点信息都没有,我们现在就只知道叶姚曾与我们这位督察在几年前有过交际。”
赵瑾瑜突然莫名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喃喃道:“我有种感觉,真正的风暴马上就要来了,你还记得那两则悬赏吗?”
陆海神色凝重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眼中闪过冷意和决然。
忽然间,男人目光眺望远方,平静地问道:“你知道纪长安所掌握的权柄是什么对吗?”
不等赵瑾瑜开口,中年男人自言自语道:“建南大厦一战过后,我让人在法外境地内做了检测,存有三种不在我等掌握之中的权柄的痕迹。”
“【蛇国】、【不净结界】以及【梦魇】,其中【梦魇】属于那只【欲望人偶】,那么我们的这位纪督察究竟掌握的哪一种,还是说两种皆是?”
“可问题就在于……无论是哪一种,还是两种皆是,都远远不够让他列入东境禁忌之列!”
“你和你的堂兄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男人一字一顿地望向赵瑾瑜,目光罕有的凛然锋锐!
面对身旁陆海极其罕见的迫人目光,赵瑾瑜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坦然道:
“我并不知道他掌握的到底是什么权柄,或许赵霜甲知道,但他显然不会告诉我。”
陆海低沉道:“你还记得第一次会议吗?为何在那股威压下独独只有你面色不改?”
这一次,赵瑾瑜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
“那是因为……我确实没有感受到你们都感受到的那股威压,起初我甚至以为你们是在做戏……”
陆海瞳孔骤然微缩,双眸对上了赵瑾瑜平静而澈然的眼眸。
如同湖面般的眼眸没有泛.asxs.点波澜涟漪,幽静地让人感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