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赵瑾瑜后,小姑娘和纪长安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去到了天台上。
小姑娘从兜里掏出一根烤玉米,坐在天台边晃荡着小脚,安静地啃着。
那家伙说等会会有一个神秘来客造访!
果然没有多久,当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天台上出现了第三道身影。
小锦囊啃玉米的头忽然僵住,傻傻地看着那位神秘来客。
这人……
这人居然和纪长安长的一模一样!
神秘来客苦笑道:“你都已经全部知道了?看来我委实没有必要多跑这一趟。”
纪长安笑眯眯道:“这哪能一样,总要出去看看世界的。”
来客正是昔年出走的神性化身,祂曾一路沿着冥冥中的感觉追溯着他们的过去,追寻他们曾经的伟大。
神性化身无奈地看了眼纪长安,问道:“以你如今的眼界,怎么看我们?”
纪长安清楚他的疑惑究竟是什么。
他们二人已然彻底分割,互为独立个体,一者踏入了原初之上,另一者则是触碰到了原初的极限,就相当于曾高坐星灵之海的他。
他思索了会,答道:“那家伙借鉴了商熙烛的三世身,不过做了些改动,你我当下皆是独立的个体,至于你我境界,这要受益于我等曾经积累的底蕴。”
一旁抱着玉米啃的小姑娘耳朵突然一竖。
是老商哎!
这家伙果然知道老商的消息!
神性男子呵呵笑道:“那个家伙倒是安排的事无遗漏,不过,为何我觉得你仍然不圆满,还差了一点?”
纪长安耸肩道:“孕育的时间太短,导致神性太单薄,大虚空的捣乱还是给我造成了困扰,这点是那家伙也没预料到的。”
神性男人似笑非笑道:“没预料到?未必吧。”
纪长安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
正如他所说,他重返神座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神性淡薄,距离理论上的圆满还差了些。
但就在刚才他看到这家伙回来后,他就隐隐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所以他只能陷入沉默。
神性男人又一次感慨道:“那家伙啊,还真是算无遗策,什么都考虑到了。”
纪长安脸色有些难看道:“你不用如此,他将决定权放在了我们手中,我不需要你的牺牲,无非是多睡些年罢了。”
神性男人摇头,微笑道:
“你也说了,他将决定权放在了我们手中,如何选择那要看你我。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我自然也要交出我的答案,难不成要我输给你们两个?”
纪长安苦笑。
“更何况……你沉睡越久,最后失败的几率就越大,你和那家伙都喜欢下注,而我则最讨厌对赌了。”神性男人轻笑道。
纪长安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无言,却又好像天经地义。
一家三兄弟,一个是傻瓜,两个也是傻瓜,那第三个好像不是傻瓜也不行了。
他坦然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必然的把握,你不需要将所有的砝码全压在我身上,也许我们需要分开下注。”
神性男人轻描淡写道:“不才说过吗?我最讨厌博弈了。”
纪长安叹气。
如何在这件事上劝服另一个自己?
难度就好像说服自己停下继续往前的脚步。
神性男人突然叹了口气道:“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会很早就离开你,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这世界看不够啊!”
纪长安耸肩道:“所以我先前才说总要去外面看看的,不过我还好,愿望清单差不多清空了。”
“愿望清单?”神性男人顿生兴趣,“还有这玩意?”
纪长安谦逊道:“无非就是坐坐滑梯,星辰上散散步,逗弄逗弄某些新生的先天神灵罢了。”
一旁的小锦囊耳朵又竖了起来。
她在心里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骄傲地给这家伙认证,这些事都是他们俩一起干的!
神性男子听得哑然,久久无言。
好半晌才回忆起来这是那个男人曾经自吹的话语。
“那家伙啊……好像这辈子就做了这几件足以和人吹嘘的事……”他有些忍不住地说道。
纪长安遥望远方辽阔的地平线,轻声道:
“是啊,世人眼中高坐星灵之海四劫之期的伟大存在,到头来只有这几件事,能拿出来和人吹嘘。”
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止的。
那个笨蛋还做了很多世人根本不知道的事。
可他却从未将这些事说与他人听。
就连自己都不曾告诉。
因为啊,他好像根本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值得吗?
纪长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曾在意。
搞到后来,在临终前面对新生的自己时,那个像老大哥一般的男人,所能拿出来吹嘘的故事,也就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神性男人摇头,当下转移了话题,问道:“计划进行的如何?那些存在是否同意你们的计划?”
纪长安先纠正了下他的说辞,然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是你们,而是我们!”
“我已经见了其中几位,事实上祂们也早就忍无可忍了。”
神性男子皱眉道:“下面会不会有搅局者?有些人跪久了,未必还站得起来,你要小心那些心思叵测之辈,时值战端将起,至少要掌握大义的名头。”
纪长安缓缓起身,与他比肩而立,语气淡漠而睥睨道:
“吾身所立之地,即为大义所在。”
“些许宵小,不足挂齿!”
小锦囊呆呆地看着那个坏家伙。
这一刻眼前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见,视线中只剩下那道伟岸的身影。
他就如屹立于宇宙中心,天地再无二人。
就好像当年最后一次看到登顶天庭的老商……
神性男人称赞道:“比当年身在囚笼的你霸气多了,”
纪长安笑道:“顾爷爷不是说了吗,年轻人要多点朝气,飞扬跋扈啥的都是褒义词,我这么年轻,再霸道点也是应该的。”
“还是顾爷爷?”神性男人意味深长道。
重新落座,依旧是当年那个坐姿坐在天台边沿的男人理所当然道:
“因为我是纪长安啊!”
他是纪长安。
哪怕重返神座,哪怕寻回了昔年七劫之久的记忆,他也依然是纪长安!
神性男人畅然大笑。
这才不愧是最后走到道极之境之上的男人!
“对了,我们一直都没有一个名字,难不成我们也叫纪长安?”神性男子调笑道。
某人豪气顿生,大手一挥道:“不慌,我早给你们想好了,我叫纪长安,那家伙叫纪平安,你叫纪不安!”
“……好歹也是原初之上了,你也该学着提升自己的基本修养了,就先从品位开始吧。”
某种无法言语的默契悄然升起在两人心头。
他们彼此交流着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就好像两个许久未见的兄弟,秉烛夜谈。
而就在黎明即将升起的那一刻。
神性男子忽然骂道:
“到头来,那个狗日的王八蛋算是彻头彻尾地骗了我们!”
“我曾以为我才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意识,结果……狗日的王八蛋!”
纪长安回忆了下瀛洲见到的某人所说的全部话语,同样骂骂咧咧道:
“可不是吗?骗了老子两次,那眼泪哗哗流的,现在想想就亏本!全是那狗日的恶趣味!”
“还兽性,当初要不是看他即将消失,可怜他,我绝对兽他一脸!”
话语落尽,两人相视大笑。
笑的一旁埋头啃玉米的小姑娘满脸莫名其妙。
当年那什么狗屁的人性、兽性、神性之说全是扯淡!
生而原初者,何来兽性?
“长安,保重,尽管放手去做。”
“好。”
“一定要赢,可千万别输了!”
“放心,有我亲自坐镇,实在找不到输的理由。”
“……我怎么觉得你说这句话的模样,特像那个混蛋?”
“有吗?那可能是因为……我们某种意义上都是独断专行的混蛋吧。”
他咧嘴看着身躯化为无数光点融入自己体内的家伙。
这个独断专行的家伙,在最后终是选择打散自身所有神性,与他重归一体,补全他最后的缺陷。
当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那端升起。
那个与纪长安同为一体的男人仰头大笑,迎着朝阳化为了泡沫之影。
坦然赴死。
在他的笑声中,纪长安静静地眺望远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等到真正重归神座后,重新审视与自身有关的光阴长河,他才发现原来在很多年的某个清晨,那个男人也曾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他的身边。
事实上,那才是他真正的“死期”。
无论是后来与自己告别的他,还是瀛洲时所见的他,都不过是他留存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痕迹。
……
商锦囊呆呆地看着那个家伙重新坐了回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哀伤的他,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了!
她走到他的身边,想轻声安慰他。
那家伙转头没心没肺地笑着,说要给她讲一个很长的故事,问她愿不愿意聆听。
她当然愿意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听故事了!
然后他说在这个故事中,有两个重要的人物。
一个是叫做罗兰·诺戈尔曼的后天生灵。
一个是叫做……嗯,叫纪平安的先天神圣!
说这番话的时候,小锦囊清楚地看到这家伙眯眼笑着,似乎十分开心。
然后他就开始讲这个漫长的故事。
从前有个行事一帆风顺,恍若得天眷顾的求道者。
他叫罗兰·诺戈尔曼,是这座宇宙诞生的第一个异数。
他近乎顺风顺水的成为了后天生灵中最年轻的原初神圣,一时间风头无量。
而当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很多事后,他和他的伴侣突然决定要为这座人间做点什么
他想做什么?
他想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灵打落人间。
他想彻底调和诸神与万灵间的矛盾。
他还想让那位不曾低头看人间一眼的伟大领袖低一次头,看一眼这人间疾苦,看一眼这众生苦难。
而最后。
他死了。
那个叫做罗兰·诺戈尔曼的男人,拼死将一抹璀璨人性打入某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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