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看不见的膜,感受不到最直接的触感。
“爸爸,这是哪里呀,你的家吗?”边边好奇询问。
“我少年时代的家。”魔术师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边边有些糊涂地囧起小脸:“没有了?可是我们明明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的梦。”她可爱的表情和无邪天真的话让魔术师嘴角微勾,似乎是对梦到少年时代释怀了,“我在做梦。”
边边懂了,开心地跳起来:“那我是不是也在做梦?我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因为我太想爸爸,所以梦到爸爸,爸爸也很想我,就梦到我了?”
你只不过是我梦中梦到的虚拟人物罢了。
这句话魔术师没有说出来,任由边边天马行空的猜测,而他沉默的态度,让边边默认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爸爸也很想她呢。
边边开心地弯起双眼,月牙儿似的。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房屋低矮错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天空飘浮着黑色的烟灰,如同细密的黑色小雨,镇子上安静得过分,仿佛死地。
“爸爸,他们怎么不说话?”边边看到有些房子外站着有人,有的房子窗户打开,有人趴在窗户,这些人全部都不说话,只拿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牵着边边的魔术师。
边边不舒服地晃了晃小脑袋,握紧爸爸的手:“他们的眼神好奇,我不喜欢。”
“知道什么火山吗?”魔术师忽然问她,声音温柔极了。
边边摇头。
魔术师细心地用比喻的方式告诉边边火山是什么,此时的他,成了温柔慈爱的宠女狂魔:“它是一个巨人,肚子里藏着可以焚烧一切的怒火,不生气的时候,很乖很听话,和你一样。生气的时候,会把肚子里藏着的怒火吐出来。”
边边听到这里,小脸一白,她可没忘了魔术师着重说了巨人肚子里的怒火。
牵着边边的魔术师抬手,指向远处的山体,“看到了吗?那就是火山。”
边边震惊地看着,火山距离他们的地方没有多远,通过魔术师刚才的描述,在她眼里,那座沉默的火山化成一个从高处俯视她的巨人,边边有些害怕,小声道:“爸爸,它生气了吗?”
“现在没有。”魔术师冷冷勾唇,话音一落,边边看到有很多人忽然从屋子跑出来,有一个手里拿着拐杖的胡子爷爷站在高处,那些人就是跑向他的。
魔术师拉着边边走到一旁,小姑娘莫名紧张起来:“爸爸,他们看不到我们吗?”
明明先前她还能感觉到有在盯着他们。
魔术师再一次沉默,过了会儿才道:“既然是梦,我自然有权力让别人看不到我们。”
“爸爸好厉害。”
厉害吗?
魔术师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村长,下一次山神发怒时间快到了。”有个男人排开其他人,腥红着眼睛大声朝村长道,“我儿子上一次死了!他死了!您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肯同意!阿占巫师说了,山神不再安静的原因就是因为维格尔,是他带来了厄运,只要把他献给山神,平复山神的怒火,就不会再有人死了。”
话落,他身后的那些人跟他一起,全部嘶吼着:“把维格尔献给山神!”
老村长垂在胸前的胡子颤啊颤,终于在群声中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像一具即将踏入棺材的尸体,苍暮而又悲凉道:“诸位,你们难道忘了,如果不是维格尔的父亲,我们所有人活不到现在。他的父亲为了救我们而牺牲,你们发过誓,要将他的孩子一起抚养长大,都忘了吗。”
最先的男人不为所动,恶狠狠道:“我们养了他十四年,给他吃给他穿,因为他山神震怒,每一次都会死人,现在将他献给山神平息怒火,有什么不对?如果不是我们抚养他,他早就死了,现在只是是让他还回来而已!”
“对,还回来而已!”后面的人附和,一声高过一声,一张张平时和蔼可亲的脸,此时换了一张脸,爬满陌生又扭曲的恶毒。
村长无力地垂下拿着拐杖的手,他看着为首的男人,缓声道:“罗德恩,你还记得一年前你被盗匪截住,是谁闯进去把你救出来的?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为了救你出来,身上被砍了十刀,只因为你是他的叔叔。”
“艾狄,那年你妻子难产,是谁跑了十几公里将医生背回来救下你妻子和儿子的?”
“雷亚夫多,你有一年染上传染病,医生不愿救你,我们也不敢靠近你,是谁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
“是维格尔啊,你们是他从小喊到大的叔叔,你们只记得他带来厄运,却忘了他是怎么对你们的吗?”
人群滞了一下,片刻后,为首的罗德恩更加坚定:“村长,他既然视我们为家人,那么更应该为我们主动献给山神,让我们所有人不再受山神震怒之苦。”
“对!他应该主动献祭!”
有个女人站出来,她的头发凌乱地糊在一起,面黄肌瘦,手里拿了一把刀:“我的丈夫因为山神震怒死了,就因为他腿上有伤,跑得慢了一步,他就该死吗?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断了气,那双眼睛怎么合也合不拢,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我的孩子被一块山石撞到脑袋,他以前那么聪明,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如果不是维格尔带来厄运,我不会失去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也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说完,她喘了口气,接着将刀抵在自己的喉咙,形容疯狂:“村长,如果你不同意将维格尔献给山神,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村长没有说话了,望着自己的村民,浑浊的双眼中最后一丝活气消失。
“村长爷爷,”忽然,他的身后响起少年低低的声音,村长蓦然回头,“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少年在众多吃人的目光下,走到村长身边。
“爸爸,”边边眼睛里盈满泪水,难过得喘不过气来,“那个哥哥和你长得好像……”
魔术师摸摸她的头,笑了:“因为……那就是以前的我呀。”
少年魔术师望着那些熟悉的叔叔们,刚要开口说话,然而他以前最喜欢的罗德恩叔叔厉声道:“他既然主动出现,快把他捆起来,别让他跑了!”
他想说他不会跑。
但他却不想说了,如同木偶站在那儿,嘴角一点一点上扬,胸腔里聚集了满腔笑意,让他呵呵地笑起来。
风声厉啸,与天同哀。
村长被推开,有人拿着绳子冲向他。
黑色的小雨密密麻麻飘了过来,仿佛诅咒一样地缠在他身上。
“坏蛋,你们放开我爸爸,不许伤害我爸爸!”
魔术师笑看着这一切,等待既定的结局出现,他很快会被扔进火山,熔浆会融化他的血肉、骨头、意识……他的所有一切。
然而手边忽然一空,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张开双手,护在少年魔术师身前。
她一边哭一边推开那些人,自己被推倒摔痛了也不管,爬起来继续,试图用自己柔弱的身体和他们对抗,救出她年轻的爸爸。
孩子凄厉的哭音响彻天际。
魔术师安静地看着。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眼见爸爸要被那些坏蛋拉走,边边一口咬住一个人的手腕,含糊道:“你们要杀爸爸,我、我咬你们!”
人群忽然静止。
小女孩一推,被她咬住的那个重重倒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迅速发黑蔓延,那个人开始不正常地抽搐,紧接着站起来,一口咬向旁边的人。
尖叫、惨叫爆发,这些人顾不上再去捆绑少年魔术师,纷纷逃窜,又被其他人扑倒在地,咬断喉骨,鲜血断肢洒了一地。
意想不到的变故让魔术师缓缓皱眉,他抬步过去,看也没看一眼旁边的少年魔术师,将背对他的小女孩转过来。
“爸爸,”边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我咬人了……”
魔术师瞳孔骤缩——
小女孩黑亮的眼睛呈现出丧尸特有的灰白,她扑在魔术师怀里,伤心地哭了。
沼泽山上的透明球里,安静躺着的魔术师翻身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