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叡张开双臂,说:“你看看我。”
秦月好奇地打量他,没瞧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但萧叡生得好,年过四十了,身姿还未走形,只是腰身较青年时粗阔一些,仍是个值得称赞的美男子。
秦月瞧出来了,染黑了发,还换了一身与她新裙相衬的衣衫。
但她故意装作不知,冷着脸问:“有什么不一样?”
萧叡佯作微愠:“你再看看。”
秦月憋了憋,没憋住,轻笑出来:“行了行了,知道你特意打扮了,要我现在去给你剪一朵花,簪在头上不?一把年纪还爱俏,害不害臊啊?”
萧叡道:“不害臊,你去剪给我,我就敢戴。”
反让秦月老脸一红:“真不要脸。”
说罢,她放下笔,去内室换衣梳发。
这好多年了,萧叡还是时而心慌一下,总怕她会不见,下意识地跟了两步,秦月道:“皇上要服侍臣妾更衣吗?”
萧叡方才停下脚步,他折身回去,翻了翻秦月写了放在案上的书,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心下有些愧疚,袖袖做事向来认真,做尚宫时兢兢业业,做皇后以后亦是如此。
当年是赶鸭子上架,他都知道,袖袖倒不是因为爱他所以做他的皇后,不过是因为他当时无意为她挡了两箭,且情形危急,出于深明大义,不得不做了这个皇后。
等他醒过来时,事已成舟。
他本就期盼袖袖当他的皇后,立都立了,难道他还要再矫情,把人废了不成。好处他得了,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
况且当初能把北狄人打走,又清缴反王,秦月功不可没,不光是她自己,还有出人出钱,她入主东宫之后,先前的船队亦被收编,作了正规海军,如今都领朝廷俸禄。
凡是先前在她手下做的,入朝做官以后,萧叡多会更青睐一些,官路走得更顺。朝中甚至有人暗自酸道,做谁的门生都不如做皇后的门生。
袖袖其实不想做这个皇后,可因为做了,她便会想要去做好。
“父皇。”宁宁清甜的呼唤响起。
萧叡回过神,循声望去,见一双儿女进门。
两个孩子如今都长高一大截,宁宁仍风风火火,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约有了少女的姿态,脸上微嘟婴儿肥,比别的女孩子要胖一点,却不见她自觉不好,每日还臭美的很。
复哥儿文静地跟在姐姐身后,他的病一直在治,如今虽无性命之虞,却也未见大好,多跑几步路就喘气,一直要仔细看着。
两人规矩拜见过父皇,如今孩子都大了,不再童言无忌,也不像以前那样与他亲近,就算是宁宁,也不知从何时起许多年没喊他“爹爹”了。
正好秦月换好衣裙出来。
两个孩子又去给母后请安,懂事乖巧。
这也不是第一年给秦月过生辰,萧叡难以揣摩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面子她都会给足。萧叡往年还曾与她去外面别院玩,也没见她太高兴。
平日里秦月若想出宫,他也不拦着,只在皇宫等她回来。
一日便如此平淡度过。
晚上,两人一道歇在坤宁宫的寝宫,一张榻上。如今是老夫老妻,偶尔会亲近一下,但大多还是分两床被褥,各睡各的。
熄了灯,放下帐子,像是只剩下他俩。
萧叡问:“袖袖,睡了吗?”
秦月道:“有什么事?”
两人时或在睡前聊些公私之事,也只有彼此可以说了。
萧叡说:“你若是觉得累,倒也不必那样较真。就像你生辰,你不想应付那些人,我就不办大宴。”
秦月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萧叡想了想,沉重道:“……我大抵要比你早些过身,到时我会安排妥当,你便可出宫潇洒自由去,不用担着这些个事儿。”
秦月没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头,在这片安静之中显得尤为突兀:“你现在安排什么后事?你是明日就要死了吗?是我自封的皇后,我要做与你何干?等你死了我再出宫我都什么岁数了?那你不如快些去死。你要是觉得耽误了我,不如立即废了我,放我出宫去。何必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