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1：传承

年轮道是永恒之间中唯一没有被破坏的远古神奇。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混沌初开。在恒久的岁月中它只选定了银龙一族的领袖萨拉多尔作为沟通者。也就是说在龙族里只有萨拉多尔拥有支配和链接光年轮道的资格。”女王解释道。

    “光年轮道有什么作用呢？这个和萨拉多尔留下的讯息有什么联系吗？”

    “光年轮道是世界的脉络，可以引导银龙在最快的时间里穿行于五大巨龙胜地，而它，也是守护这个界域的最后一道能量真源。如果它被毁灭了，那么整个永恒之间就会毁灭，彻底崩塌。所以一直以来萨拉多尔就在守护着银歌神殿，因为那里是光年轮道的起点。我们还不曾知晓光年轮道的所有秘密，因为只有银龙萨拉多尔才知道全部。但如果萨拉多尔一死，光年轮道就会更随着他消亡，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在恒久的时光洪流中订立了链接，一荣俱荣。所以萨拉多尔带着你飞越了光年轮道，实际是让光年轮道能认识你接受你，从而将这份终极链接赋予你身上。因为……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女王忧伤地述说。

    “怎么会？”

    “我们这些老龙都能感觉到自己大限的日子，我们都不怕死，因为那是每个生命必经的道路，只是他担心这条界域脉络会随着自己的死亡而永久毁灭，如果那样，我们龙族就会随着永恒之间的毁灭而灭族。很显然，在萨拉多尔引领着你顺利抵达光年轮道彼端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它认可了，从此以后，你就是萨拉多尔的传人。所以我会说，萨拉多尔是何等幸运，而我们一族又是何等幸运。”

    “不会的，萨拉多尔还是好好的，他没事啊。”弥赛亚说道。她依旧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对于一个走失迷途的人类女孩来说这些讯息显得那么突兀，她不得不好好静下心来反思。

    女王也没有反驳她，只是黯然地注视天空，仿佛她能看穿建筑物厚重的穹顶将目力延伸到星云之间。

    弥赛亚看见这个红龙中的王者捏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发白。她刚想继续问奥特莲娜一些事情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淡淡的光芒闪动，伴生而至的是额头烧灼般的痛感，仿佛有某种尖锐的东西在她的额头上滑动，深深穿破皮肤和骨骼，牢牢镌刻在大脑复杂的回路上。她极度痛苦地伏在地上翻滚，泪水决堤。强烈的痛楚有好几次几乎让自己陷入昏迷，但某种奇特的感觉又在中间升腾，一次次将她离散的意识从新牵引进思绪。而那些原本被自己记下的银歌神殿水晶壁上的龙语也在变得清晰灵动，在脑海中编织出怪异的网络，一段段神秘的符号和源语，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展现出来，融进血液，跌进意识领域。她的双眼盈满白光，弥赛亚突然能看见很多很多东西，飞散的灰烬，落寞的光影，龙的呼啸，大地的哀歌。她看见特瑞·特明德清澈的双瞳，看见夕阳下那支舞动的画笔，欢快的笑声，她听见镜子的碎裂，看见冷漠的笑，看见绝望的泪。她仰起头，用尽全身力量迸发出悲天悯人的哭喊，但她听到的却是一声气势磅礴的龙吟，这声音仿佛穿透了厚厚的高塔铁壁，轰击在数万英尺的高空中。

    她看见王座上，红龙女王奥特莲娜一言不发，表情异常坚定，如同一尊风暴中的雕像。只是眼角处正滚落下晶莹的泪水，在她美丽的脸庞悲凄绽放。

    龙类悲伤的嘶鸣此起彼伏，空间的压抑感深深压迫着大厅中的所有龙族。她看见走廊上的卫兵纷纷解除身上的武器，一个个垂下头。红色的光芒墙体在一阵阵悠远的龙啸中微微震颤，仿佛应和着那份寂寥与哀伤。

    萨拉多尔死了。精神能力扩大后的弥赛亚能明显感觉到影歌神殿方向传递来的变化，银龙之王的气息永远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间。

    “他走了？”女王说，端庄的五官已褪去了所有情感。“她在你的意识中放进了一些东西，此时的你已经有能力自己解开。”

    “这个印记是？”弥赛亚轻柔地触碰额头上刚刚出现的纹理，热辣的感觉已然褪去，肌肤上留存的只是冰凉的触感。这个印记呈现菱形的外观，和萨拉多尔的一样。

    “那是银歌神殿守护者的印记，小银龙。萨拉多尔在很早前就已经留在你身上了，直到他死去，这个印记才被激活，让你成为新的继任者，而光年轮道也会顺着这个印记找到你，并和你保持必要的链接。”

    弥赛亚点点头，她闭上双眼，在思维的脉络中追寻着萨拉多尔留下的东西。龙类的精神感知在此刻被放大，幻化为有形的光照一层层铺开，飘荡在宏伟大厅的上空。那些触碰墙体的能量涌动悄无声息地融进周围如同红色钻石般的墙面，在她脚下白色的冰晶在跃动飞扬着，从她翩然的裙裾下向着四周铺散开，地面的色彩微微变动，渐渐幻化出水晶般的质感，律动的光影有条不紊地扩散，它们铺满地表，爬上墙体，将冰晶般纯洁的色彩铺陈在大厅的每个角落。此时红龙女王的大厅宛如银歌神殿的钻石殿堂。不知是否幻觉，弥赛亚看见水晶墙体中晃动的影像，银色的光照静静流淌，巨龙的幻象在水晶墙壁上翩然成形。“萨拉多尔。”弥赛亚惊呼。一旁的红龙女王奥特莲娜也看到了，她忍不住站起起来，眉目间溢满震惊。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亲爱的奥特莲娜，还有我可爱的小银龙弥赛亚。”萨拉多尔低下头，唯一的眼睛正对着大厅中的两个女人。

    “这是他一早留下的东西，仅仅只是记忆中的片段，所以好好听着，小银龙。”女王在一旁说。

    “弥赛亚，孩子。我们的相处是短暂的，但这份短暂的际遇却并非偶然。光年轮道曾告诉我，它感觉到一份温暖的力量正靠近我的神殿，它说这是我寻找传承最后的机会，所以为我们安排了相遇。还记得你吃下的红色水果吗？其实那就是光年轮道为你准备的印记，很多年了，但是能看见那个果子的人只有你。在你吃完果子的时候，光年轮道就已经选定了你。同样，也是它指引你来见我。当时我正从长久的睡眠中惊醒，你的来到也为我敲开了涅槃之门。我的死并没有什么，或许这就是我该经历的劫数吧，我真的太老了，面对数个世纪的战斗我已经累了，该有一份真实的安宁，我想，就在此刻，我的灵魂应该正安睡在沙摩罗的永恒古树下。我很庆幸，我的死没有造成更多的灾难，这或许让那些入侵的凶手产生了不小的压抑，呵呵。至少他们的算盘打错了，因为我还有你，我可爱的弥赛亚。我的死已经让你在瞬间继承了神殿守护者的身份，并拥有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虽然这条路是自私的我和光年轮道强加给你的，在这里我要向你说声抱歉，就当你为了我们族群不至灭绝而作的牺牲吧，龙族感激你。这条路很艰辛，很曲折，或许并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作为你的前任，我需要告诉你，银歌神殿和光年轮道都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好好守护它们。入侵者已经踏足这个界域，虽然数千年来都未曾发生过，这次的突然驾临已经预示着新的圣战开启了。敌人很强大，他们掌管星辰，凌驾万物。我族虽卑躬屈膝臣服他们却依旧等来了他们的物种清洗。此间曲折，有一天你会明白。”萨拉多尔的幻象突然开始摇晃，凌乱的波动感在墙体上出现，“答应我弥赛亚，变得强大，成为真正的守护巨龙。因为在你肩上担负着一个坚毅的族群，他们家园动荡，逆来顺受，虽颠沛流离了数个世纪，但并不代表他们弱小。最后我要告诫你，小心那个凡人，因为凡人都不可信……”光影渐渐淡去，巨龙雄壮的身姿破碎湮灭。恍惚间，整个大厅又恢复为初始的样貌。

    弥赛亚明白萨拉多尔留存的最后一丝记忆消失了，从此以后这个世间将不会再有银龙萨拉多尔，仅存的只会是人们无尽的想念和哀思。她颓然地点点头，面对着空荡的墙体发楞。或许我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她心里苦楚地想着，身心的剧烈变动使得当初的纯真小女孩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同时也或多或少有了一种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理性姿态。或许她开始一点点清醒，明白这一切根本不是梦境，而是一种真实可依的全新世界观。而她要做的就是真正融进这样的规则里，至于做什么?她也回答不上，几天前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的旁观者，而现在自己却被莫名拉进了这场所谓的圣战。虽然潜意识中依稀还有某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真实的目的，她的家不在这里，她和他的家都在美丽的古伦城，那个帝国最为繁华热闹的都市，而不该是这里的冰冷和残酷。

    “你在想什么？”女王的声音将她从偏移的思绪中抽回。

    “我……我只是。”

    “我知道，这个结果很难让你接受。”女王缓步走下王座，向她这边过来，“银歌神殿的守护者不是那么好当的，我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给你适应。一切都要靠自己。”她抚摸着女孩柔顺的长发，微光轻点，她的一头琥珀色的头发化作缕缕银丝，上面点缀着一颗颗晶莹的星光。一身尘土盘踞的衣服也在微光中发生改变，细滑的织锦缎带环绕周身在胸口拼接成华美的天鹅绒长袍，纯白洁净一如春日之最。酒红色的皮甲在外围紧密扣搭，很好地体现弥赛亚的傲人身段，她的肩膀处也凭空出现亮丽钻石般色泽的肩铠，纹理繁复的黄金涡形妆点在上方，熠熠生辉。乍看之下，当初柔弱的小女孩仿佛顷刻间幻变为战场上的将军，指引胜利的女神。最后，和奥特莲娜式样相同的水晶冠冕出现在头部，升腾出最终的姿态。她的每次转动都伴随着冠冕上映射的七彩虹光。台下的卫兵们纷纷聚拢朝拜，用最高等的礼仪迎接面前的两位女王，红龙之王奥特莲娜，银龙新主弥赛亚。

    “弥丽。”女王轻唤。一袭红衣的少女出现在人群中，单膝跪地等候派遣。“我要带着弥赛亚去灰烬之昂见过龙祖，这期间你要密切关注多恩地窟，决不能让檀龙异变体出逃。必要时准许你动用我的三千名女王卫队。”

    女孩竭力屏住呼吸，看样子显得有些紧张，或许她也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弥丽明白，一定不辱使命。”

    “我们走。”女王没有过多言辞，左手伸展，如同支撑某种东西似的将手指对向大厅高高的穹顶。大厅上空红光萦绕，在一片浓厚如同云层的绯红中，一束耀目的光柱穿行而下落在女王的王座前方，光柱周围闪电跃动，细微的红色粉尘在空气中舞动，犹如追寻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在光柱的边缘浑然翻飞。女王的注意力回到弥赛亚身上，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鼓励和期盼。

    弥赛亚看着台下跪着的龙族战士，随即反馈给女王奥特莲娜一记会心的微笑。

    女王点点头，自顾走到光柱里，她抬头仰望，幻变出自己的本形，那是一头庞大的巨兽，健壮的肌肉拉伸着双翼下方粗大的骨骼，将宽大的翼展完全展现。她粗壮的脖颈向下微曲，俯视着地上的弥赛亚，示意其跟上。随后强而有力的后腿猛然绷紧，轻松一跃，飞入光柱上方的红色领域。弥赛亚没有过多考虑，本能的力量使她悬浮于空中，冷光忽闪，身形蜕变，银龙晶莹的身躯猛然射入光柱紧紧跟随。这是她第一次变成巨龙形态，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内心空无一物，没有丝毫杂念，有的只是本能的引导和来自外围诸多龙语的召唤。她终于相信自己的的确确已经不再是人类，界域的改造使她的身体完全蜕变成一个全新的族类，她高昂地立于风端，当穿过红光直达天际的瞬间，龙的长啸在空间游走，气势磅礴的巨龙之力在这一刻完全觉醒。随着高塔的塔尖渐渐缩小，疾风在她的双翼下舞动，托起龙族最年轻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