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翠深处,花雨纷飞,五色花瓣下一抹碧蓝身影面无血色,剑眉紧蹙仰首靠在树下大口喘息。
他几乎拼尽最后一丝灵力,才将自己化蝶时的金壳祭出,替了真身,金壳被火球击中焚毁,侥幸瞒过阙恨天。
虽逃过一劫,可他终究伤势沉重,待阙恨天离开后,他恍惚中来到山间谷底,蜷伏在这五色树下,靠着这树上五色花瓣里的蜜汁勉强支撑。
他不知自己到底在此昏睡了多久,更不知这满是五色花的密林离他先前来的雾宅有多少路程。为今之计,只得先将伤势养好一些,再作打算。
依风正欲闭眸调息,却蓦然听闻半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空灵的小调:“天蓝蓝,水清清……”
他眸色一紧,飞快的撇了一眼自己满是血污的双翼,身子一缩,方才的碧衣男子早已无影踪,却见他方才所靠的花瓣间一只七色毛毛虫正闭目养神。
随着歌声的临近,七色毛虫的头顶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只手掌大小的彩雀,只见它一身色彩艳丽的羽毛下,两只锋利的脚爪正无声无息的朝着毛毛虫挪动,墨黑的眼眸里溢满惊喜,圆锥似的小嘴微微张开,嘴边似有晶莹的液体流下,喉间发出一阵赞叹:“啧啧啧!好大的毛毛虫哦!一定很好吃吧!今天真好运,一出门就碰到这么大的虫子。嘻嘻,人家为了修行,好几年没吃过肉了,这次可要统统补回来了……”
它一边肆无忌惮的流着口水,一边抬起脚爪推了推眼前的大毛虫,可没想到自己才在他身上轻轻一碰,只觉眼前碧光一闪,再去看那五色花瓣上,早已空无一物。
“啊?!我的肉!我的肉呢!谁?谁敢动小夕的肉?快给我滚出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小彩雀气的腮帮子一鼓,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后,一个身穿浅绿色裙衫的少女站在树下,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破口大骂。
依风面色苍白,躲在她身侧的五色树旁,细细打量着她,只见她眉如纤羽,肤如白雪,腰如束素,一袭浅绿长裙在这五色树下显得尤为清秀,只是如此娇小的女子,却有惊人的气力与声量,她叉腰抬首骂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慢慢停歇。
依风不敢惊动她,只得紧贴着树干,强忍着周身的剧痛,待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后,他才敢稍稍喘了口气。
可便是这一口气,暴露了他的藏身之处。
他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凉风嗖然而过,一双柔软冰凉的柔荑缓缓扶上了他的手腕,绿衣女子此刻正以莫名惊诧的眸光望着他。
“你是谁?是不是你偷走我的毛毛虫?快说!”她手下略一用力,他的面色近乎透明,身形亦跟着摇晃,她有些无措,手上的力道迅速收去,追问:“别装可怜啊!赶快把我的毛毛虫还来!不然别想走!”
依风重伤未愈,方才又一直提气提防着她,眼下还能勉强维持人形,已是不易,为防她趁自己昏迷现出原形时,一不小心吞进肚子里,只得强提着真气,低声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彩蝶依风,遭仇家追杀误入这深谷中,并未偷过……”
他这一口气没续上,话也断了,眸色一沉,人已歪歪倒在了绿衣女子的肩头。
日已西移,雾宅中又是薄雾弥漫,给原本就被死亡笼罩的宅子更添了几分悲凉。
那些染病的村民已有多半死去,许家村如今只余许兴邦与他的孙儿了,眼下这屋宅中活着的统共不过二十几人。
人数骤减后,倒是都在那三间瓦屋中挤下了,不必在院中受夜凉之苦。
随着夜幕降临,迷雾逐渐遮掩了尚算清朗的月空。
似梦白日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随着夜色来临,又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梦姑娘,喝点水吧!咳咳……”洛城将盛满清水的陶碗递给似梦时,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难当,端水的手亦开始颤抖,浑身便似火烧一般,陶碗“嘭”的一声摔成数瓣,他已弯腰咳嗽不止。
“洛城,你怎么了?”似梦扶着他到墙角坐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没事!梦姑娘不必担心,只是有些渴了,嗓子痒罢了。”洛城僵直着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抬袖掩嘴,哑声说着。
实则,他不说,似梦也已猜到。
他多半也被感染了,这样躲着她,是怕传染给她吧?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人,无辜被山贼打劫流落他乡,却又接连遭遇不幸,如今还染上这要命的病,怕是回乡无望了。
哎!她幽幽叹气,望着窗外的迷雾,心里对依风的担忧愈加重了。他一去多时不归,自己又被噩梦缠身,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此念一起,便再难安坐,她起身走到院中,冲迷雾中的那抹青色身影喊道:“慕师兄,不如你去玉山寻他吧!我有些放心不下。”
慕紫礼脚步轻盈,转瞬便在眼前,若有所思:“你一个人可以吗?”
似梦面上显出鲜有的沉着,轻笑道:“没问题,你快去快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