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抢人,不如早点收场。他见季大胆跪在那里,上前说道:"大胆,不算你输,你可放我俚走了吧?"
季大胆不领他的情,一甩手道:"你在一边呆着!我真输了,我认!"
独眼龙:"对,事不过三,前两局大哥没上劲,再来一局定输嬴。"
俊英想,别无出路,走是走不掉的,这种人要让他输得服贴,才行。
第三局开始。季大胆心中盘算,论力气她总没我大,应用冲撞法必能取胜。于是,他与俊英保持一定距离,不让俊英抓住他,几个回合下来,俊英没能取胜。俊英摆开架势,见季大胆蛮牛一般地冲撞过来,想抓住他的衣襟顺势把他带倒,却没有能抓住他,一来季大胆有了防备,二来他把衣襟塞进裤腰里,让你抓不着。俊英被季大胆碰擦过一记,肩膀生痛,她有点犯愁,若是再被他撞一记,那自己必然要倒在地上了。
季大胆取得了小胜,心中得意,他甩甩膀子,憋足力气,准备拼死一冲。俊英着急,她急中生智,想起师傅教过她的一个绝招,便侧身迎战。就在这时,季大胆哇哇地叫着,低头猛冲过来,在他要触身之际,她突然转身一蹬,伸脚一踩,正踩中季大胆的脚面。季大胆没有防备,收脚不住,朝前一冲,跌个狗吃屎。他感到膝盖剧痛,苦巴着脸,趴在地上打哼哼。
这时,王大田走上前来,天真地问:"大胆,这下好放我俚走了吧?"
季大胆揉着屁股站起来,阴阳一笑,向兄弟们招招手:"兄弟们,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独眼龙一伙人听到季大胆一声喝,蜂踊而上把蒋俊英绑了。
他们又要绑王大田老俩口,季大胆说:"不必,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送他俩回甄家湾。"
王大妈骂道:"姓季的,你还是不是人?说话像放屁一样。答应的话一转脸就不算数,现在,人家俊英贏了,你不但不放人家走,还这副样子,你不是从你娘胎里拱出来的,你不是人养的!"
王大田一脸恼怒:"老婆子,骂他有甚用?我俚跟他去..."
季大胆延着脸笑道:"王大田说得对,骂人没有用。不过,我也不让你们跟着,讨厌!"他向独眼龙努努嘴。
独眼龙立即会意,把王大田夫妇推搡上船,叫两个兄弟送他们过河去。接着,季大胆把蒋俊英的眼睛蒙上,牵着她回徐家圩。他完全安照土匪的一套方法带着蒋俊英东转西转,让其不知所往,然后把她关在徐山云家的柴屋里。
五
柴屋建在土圩内坡下的水沟边,品字形的三座棚屋,每座三间,里面堆满干草。现在,南边的一间柴屋腾岀来给自卫队驻,季大胆就住在棚屋里面,作为队长他拥有一间小厢房。
前不久,季大胆在甄家湾受雇于人,把那人仇家的孩子用绳子勒死了。这事传了开来,他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又听说甄万里要捉他审问,便逃了岀来,投奔到徐家圩。他来到徐家圩不久便得知蒋俊英是徐山云阿哥的儿媳。所以,现在他对蒋俊英不敢像在甄家湾那样随心所欲了。他必须报吿徐山云,请示主人对蒋俊英如何处置,他想,徐山云作为徐家圩的一族之长,说不定会给他点赏赐。
季大胆在小厢房里躺着,感到浑身疼痛,特别是脚踝骨像断了似的疼痛。令他想不通的是蒋俊英怎么有了一手好功夫,她是跟谁学的?他很想搞清楚。他瘸着腿与独眼龙来到柴屋,叫人把吊在橫梁上的蒋俊英放下来,把她的蒙眼布扯下来。
蒋俊英揉揉眼睛,适应光亮,她很快就认岀这是徐家柴屋,过去她常来这地方。但是,她不动声色,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喂,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独眼龙问。
"不知道。"
"谅你也不知道。"季大胆走上前来,问道:"你的功夫跟谁学的?告诉我,我放了你。"
蒋俊英扭过头,她不想跟这个曾欺侮过她现在又如此不讲信义的家伙讲话。
季大胆想诈她,奸笑道:"你不说?王大田早说了。"
蒋俊英一阵紧张,她怕殃及她师傅,但是,她转念一想,王大田是不会说什么的,季大胆这是在诈她。双方经过一阵较量,俊英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可不是甄家湾,我要见我的家里人。"
季大胆说道:"好的。你这个漂女,骚娘们,不用急,徐家自会有人来。"
当徐山云听到报告说是捉到他的侄媳妇蒋俊英,本想逐之,后来一想不妥。最近,蒋村儒被县宪兵队抓走,他怕蒋俊英知道真相后对他报复。事情是这样的,他的三姨太生的儿子徐五虎,他取小名虎尾,本是从老大虎头、老二虎项、老三虎背、老四虎爪排下来的,不想蒋村儒在私塾里嘲笑他是狗尾续貂,说小老婆养的孩子成不了虎尾的,庶岀难成材。他觉得这是蒋村儒在贬损他,发泄对他女儿被漂的不满。徐山云想,蒋村儒竟敢在学生面前妖言惑众,将来必成祸害,于是,他心生一计,在村里散布说,黑狗队说蒋村儒是游击队的地下交通员,要来捉他坐牢。这样,蒋村儒很快就被他吓跑了,躲到外村亲戚家,第二天就被黑狗队抓去了。想到这里,他觉得留着蒋俊英不安全,便叫徐五虎到柴屋去看望蒋俊英,探淸她的态度,再作打算。
徐五虎此人并非虎头虎脑之辈,而是眉目淸秀一派小生模样。他读过洋学堂,到日本去留过学,又在上海十里洋场里混过,是个三洋人物。他穿着西装,留着小分头,手里不离画有虞美人的纸扇。他后面的跟班是个矮胖子,留着小胡子,背着硬皮套的王八盒子。
徐五虎想,父亲叫他办这件事无非是在考察他成熟不成熟,办事老练不老练。其实,前几天他已接受过父亲的一次考验,那是他暗地里叫黑狗队里的把兄弟把蒋先生夫妇捉了,事情办得绝密,可惜父亲不知道。他在努力地学他父亲成为三通人物,通八路,通鬼子伪军,通土匪,主要手段就是拜把子结拜兄弟,遇事变通耍两面派。他认为身处乱世要想发达,能在百草湖占一席之地,只有"唱三国",拉一个打一个。他办了不少大事得到父亲的赞许,这回对付蒋俊英他觉得只是小事一桩,要办得漂亮,以便得到父亲的赏识。
徐五虎领会他父亲的意思,又要杀人又要不落杀人的罪名,刀切豆腐两面光。于是,他首先想到伯父,要借他之名来杀蒋俊英。他找到伯父说明来意,想不到伯父听到此事,一推二五六,说"历来漂岀去的媳妇不再认了。"别人如何处置蒋俊英与他家无关。徐五虎碰一鼻子灰,一想也好,那就放而杀之,在徐家圩不留痕迹。
他来到柴屋,对季大胆面授机宜。然后,在他见到蒋俊英时,故作惊异,责问旁边自卫队员道:"这不是嫂子吗,谁叫你们这样子的?快放人!"他唬下脸来:"听到没有?快放人!"
季大胆催促独眼龙等人放人,几个队员不敢懈怠,七手八脚地把吊在梁头上的蒋俊英放下来。
"嫂子,对不起,都怪手下人不懂事。"徐五虎陪着笑脸说。
蒋俊英落地后,整一整衣衫说:"哪个是你嫂子?我已不是徐家的人了。"她过去与徐五虎接触不多,对这个常年在外的小叔子印象不错。
徐五虎碰了个软钉子,笑笑,吩咐季大胆道:"给嫂子拿饭来,待嫂子吃过晩饭,你们送她到汊河。"季大胆闪着眼睛,只是点头。徐五虎欲离去,忽又好像想起来似的说:"啊,嫂子,你不必回家了。蒋先生与师娘都叫鬼子捉去了,据说他通游击队,你家的房子也叫黑狗队烧了。"
蒋俊英一听,立即天昏地黑,跌坐在地上。
徐五虎丢下两块光洋,笑道:"嫂子,逃生去吧!"说着,他向独眼龙扬扬手,出去了。
他一走,季大胆立即捆了蒋俊英的手脚,边捆边说:"先捆上,晚上再放。"他要按照徐五虎的指示办,在送岀村子的路上把蒋俊英扎粽子扔进湖里。
到了晩上,自卫队不再派岗,也不来放人。蒋俊英想逃跑的机会来了,她使出武松脱套之术,缩骨紧肌,先把手从绳扣里抽出来,然后解去腿上的捆绳。她对这里熟门熟路,从草垛的缝隙里钻出来,到了后门,见沒有岗哨,便迅速跑到榆树林的圩子里。
蒋俊英想回家看看,证实一下徐五虎说的话是真是假。她穿过宽大的打谷场,绕过徐家大祠堂,来到家门前,果然房子全被火烧塌了,只有墻头张着大嘴竖在月光下,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俊英一阵心酸,难过地落下泪来。
她跪倒在地,朝曾经供祖先牌位的堂屋磕了几个头,然后快步离去,她知道这里危险,不能久留。
果然,在俊英刚踅进祠堂后的榆树林时,季大胆一伙追了过来。季大胆与独眼龙互相抱怨的话使她吃了一惊。
"你们知道不,徐五少爷给我下了死命令,在送蒋俊英岀徐家圩后,我就可自由行动了,哈哈..."季大胆的声音。
"是吗?我看徐五虎对她嫂子挺客气的嘛。"这是独眼龙的声音。
"哼,徐五少爷跟他爹一个徳性,阴一套阳一套,玩得转。他爹借刀杀人,叫黑狗队把把蒋先生逮了,恐怕也是他使的毒计..."
蒋俊英这才明白,原来如此,这是大仇大恨。她气愤极了,把手塞进嘴里,不让自已发出声来。
"怎办?"有人问。
季大胆:"她跑不远,大伙分头去搜!"
路上一阵脚步声,当季大胆一些人走远时,独眼龙对他身边的人说:"我俚回柴屋打麻将去,那女人本来就是赢了季队长的,应该放人家走,现在这么做,对吗?"
有人担心:"放她走,徐五虎会饶过我俚吗?"
"他会玩两面派,咱们不会玩?小兄弟,这年月在江湖上混你资格还嫩点。走,回柴屋打麻将去!"
待独眼龙几个自卫队员走后,俊英立即上路。她从榆树林往北走,穿过十多里路的沼泽地,上了河堤就往汊河镇奔去。月光晈洁,星光璀璨,俊英披星戴月往回赶,到了东方放白时她回到了汊河镇西首的尼姑庵。
昨天,老尼姑听王大田夫妇来说俊英在徐家圩被捉,她吃不好睡不好,到观音像前祈祷了好几回,求俊英平安回来。现在,见俊英突然岀现在她面前,她又惊又喜,问道:"俊英你是怎么回来的,逃出来的?"
俊英从缸里舀了一瓢水,一口气喝完,说:"是的,师傅,您教我的武松脱套派了用场。"接着,她把被抓、逃跑以及家里房子被烧,父母被黑狗队抓去的事叙说了一遍。老尼姑听后,一方面表示同情,一方面觉得俊英无后路可退,赶快送她上虎头山吧。她说道:"明天,汊河镇上黄家三小姐去上海,她家的船可把你带到百草湖,然后你上虎头山,黄家是一个大船队,路上比较安全。"
俊英想,也只能如此,谢了师傅。接着,她说这一走,父母与邱兄是死是活总在心里悬着,以后请师傅多留意,一旦有了他们的消息,尽快传到虎头山来。
老尼姑答应着,扑嗒扑嗒的流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