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见多怪了不是,大粪是宝,“描地”的肥料,没有大粪长不出好庄稼,唯有长出好庄稼,才能打出好粮食,唯有吃了好粮食,才能屙出好大粪。
就这么循环往复,吃了拉、拉了吃,吃完又拉、拉完又吃……
瞧瞧,那些吃上好粮食的阔爷一家子一个个多么的富态,这还不都是托了“粪小儿”的福吗?“粪小儿”这可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哟。
不过么,“粪小儿”也有让人讨厌的时候,并且很是让人讨厌。
比如说,这户人家嫁闺女;又比如说,那户人家娶媳妇;还比如说,刘老爷给家里九十高龄的老太君办堂会,或是陈掌柜的饭馆子开业大吉。
凡是赶上这种喜庆的日子,可不光是给混混儿、叫花子,还有副爷、老架每人一份“喜钱儿”,还的给“粪小儿”每人包个红包。不给红包也行,起码也得给置办一桌酒席,让哥儿们、爷儿们吃好喝好,你家的喜事才能办得红红火火。
不给钱还不给吃,那么你家的喜事可就得添点儿堵了。
粪小儿推着屎尿汤子满溢的粪车专门从你家门前过,污物洒一地不说,还诚心在你家门口翻车。
要是赶上刮风天,那就更热闹了,你这边香喷喷的干煎丸子刚出锅,他那边顺着风口推粪车。就问你是香呀还是臭呀?吃呀,你倒是接茬吃呀!
没辙了,赶紧包红包送瘟神吧,真要熏死几位,红事就要变白事了。
瞧瞧,是不是够讨人厌?
可谁也没脾气,越是这种小角色往往越是惹不起,认倒霉吧您呐。
小山子近来光顾着跑腿,掏大粪的差事交给了别人,可是粪车没有交出去,因为这俩粪车是他的私人财产,也是他吃饭的本钱,所以他舍不得交给别人用。
小山子跟于天任说,他认识一位专程从京城来津门“鳖宝”的老客,当时他把翡翠碗亮出来之后,老客的眼珠子立时放了光,当即伸过来袖口,要跟他“掐掐价”。
这套把戏,谓之“袖里乾坤”,价码不用嘴来说,用手指头相互掐巴,最后掐出一个价码来,遵守君子约定,一手钱、一手货,货不对版,自认倒霉,绝对不能追要钱财。反之,卖低了价格,也只能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胆敢索回货物,要你小子狗命!除非你舍得“吐血”,人家开出一个新价码,你觉着合适,东西还归你,钱归人家。这叫和气生财。
小山子别看岁数小,江湖道上的玩意儿懂得却不少,掐巴一阵子后,用力一拍大脑袋,就这么定了!
一千五百个现大洋,几乎是那位老客的所有。留下几个大洋,人家赶明儿还得用来买车票,总不能一个子儿也不给人家剩。
这就不少了,知足吧。
于天任长舒一口气,事情居然如此轻松就办妥了,小山子功不可没,最该感谢的是孔令真,若不是人家帮衬,自己只怕这当儿还嘬牙花子呢。
“明儿吃过早饭,我就找人去见红老姑。先前已经有了一百五十个大洋,再加上今晚的一千五,赎出一个小雏菊我想足够用了。”
于天任说话不过大脑,叫小山子有些不大高兴。在他的心目当中,小雏菊可是无价宝,怎么可能只值这点钱。
尽管有些不大高兴,但他对于天任仍旧是感激涕零。人家一心一意帮自己,自己这辈子都得念着人家的好,甭管到了什么时候,也得说人家的好话。
一想到小雏菊很快就能够脱离苦海,重获自由,小山子不由得会心笑了起来。
老天爷呀,您老快点儿让天亮起来吧。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