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玉仪,和他说了几句鼓励关心的话,便径直出了院门。
罗世晟回到母亲的房中,见她还在落泪,上前递了一块绢子,说道:“齐哥儿就算真是父亲的血脉,也不过是一个庶子而已。”
五夫人冷冷道:“纵使我只生了你一个,并且今后没有机会再生,也一样不需要什么庶子!”
“母亲无须为这件事生气。”罗世晟蹲下了身,轻轻依靠着五夫人,很是孝顺体贴的好孩子模样,脸上却没有半分稚嫩之色,说道:“六叔不是应承了,要把齐哥儿养在自己的名下,左右他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五夫人意气稍平,但是心里仍然像是扎了一根刺。
罗世晟接着道:“六叔虽然拿齐哥儿当亲侄子,焉知六婶会怎么想?如果六婶知道齐哥儿的身世,或许还好些,若以为是六叔的庶子……,指不定怎么为难他呢。”
不得不说,罗世晟的劝慰很有技巧性,一层一层消散了五夫人的不痛快,自个儿仔细一想,的确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罗世晟打量着母亲的神色,知道劝慰起了作用,于是说了自己最终想要说的话,徐徐道:“母亲,何苦为了一点小事得罪六叔?不值得。”
五夫人慢慢的从悲伤中走出来,心念豁然一动。
----眼下自己孤儿寡母的,儿子又还没有成家立业,的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依靠,六房乃是最佳的人选。
五夫人沉默良久之后,颔首道:“你说得对,是母亲一时着急糊涂了。”
罗熙年回到房中,只见玉仪正合眼睡得十分香甜。
那个样子,好似一只慵懒贪睡的小猫。
罗熙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触手滑腻的肌肤,在指尖下轻轻滑过,----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极轻的动作,却把玉仪惊醒了。
她睁开眼的一刹那,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戒备保护。
罗熙年心口微微一缩,那种眼光像是一根针,瞬间刺进了自己的心房,虽然极其细微却叫人不由一颤。
脑海中火光一闪,终于明白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当初玉仪刚嫁进罗家做媳妇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对任何人都带着一丝警惕戒备,有一层保护自己的冰冷外壳,很难让人接近。
----怎么又回到从前去了?
但似乎又有一点不一样,从前的小辣椒是不让人接近,现在好似放任不管,仿佛任何人和事都不在乎了。
罗熙年在对女人上面,难得有这般心细如发的时候,却是越想越闷得慌,----即便他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心里大抵也明白,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强求得来。
玉仪倚在软枕上,一头青丝凌乱散开,衬着枕下半遮半掩的紫菀花绣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姿态。嘴角含了一缕笑意,偏头打量着他问道:“难道我今儿特别好看不成?都看得不转眼了。”
罗熙年闷声道:“是挺好看的。”
玉仪笑了笑,下床走到妆台镜子前挽了头发,依旧将那根珍珠簪别上,套了一件常穿的藕荷色素面褙子。回头看去,罗熙年还坐在床边发呆,不由好笑,“六爷今儿这是怎么了?”走过去问道:“是不是五嫂说了什么?”
“不是。”罗熙年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小辣椒……”
“夫人。”彩鹃在外头喊人,打断了他底下的话,隔着帘子道:“孔家来人了。”
玉仪闻声走了出去,看见一个穿秋香色比甲的中年妇人。这位自己的认得,是唐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之人,同出一姓的唐妈妈,因而笑道:“难为妈妈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唐妈妈如何敢在这位姑奶奶面前拿大?赶紧陪笑,回道:“太太让我过来跟六姑奶奶说一声,昨儿家里不得空没有亲自来,还望姑奶奶莫要见怪。”
玉仪见她满面喜气盈盈的,只怕并非专门过来表示歉意这么简单,多半还有什么好事,于是问道:“是什么事,要不要紧?”
唐妈妈笑道:“是我们太太有喜了。”
----继母怀孕了!
玉仪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便宜爹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在生孩子这上头,倒是很有心得,拉出去做种马最合适了。
“这是大喜事啊。”玉仪还是挺高兴的,这对自己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好事。
唐氏有了身孕,最好是能够一举得男,那么以后在孔家就更能说得上话,对承文几个便有了约束力。先头暖衾虽然生下了承福,但毕竟是庶子,身份终究差了一等,和继室子无法相提并论。
当然玉仪也有一点头疼,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万一弟弟们过得不济了,上门打个秋风什么的,只怕很难推脱的掉。
数一数,加上唐氏肚子里的这个,一共有七个弟弟妹妹!
玉仪笑道:“最近几日我不得空,过几天会过去一趟瞧太太的。”
唐妈妈自然是欢喜不尽,奉承了好些顺耳中听的话,因为怕玉仪听烦了,方才打住了话头,说道:“那我先回去告诉太太,也好高兴高兴。”
玉仪不由感慨,这还真是地位决定待遇。
假如自己嫁的人不是罗熙年,不说太差,就算是像玉华婆家那样的寒门小户,也得不到唐妈妈这般巴结,随便一点人情就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又松了一松。
管他什么姬妾庶子,自己现在吃穿不愁、呼奴唤婢,就算罗熙年不来自己这儿,好歹也得给嫡妻几分面子,至少可以做一只舒服的米虫。
看看书、绣绣花,每天数着大把的银子过日子。
心情好了还可以开个店,当一当甩手掌柜,想做什么做什么,这种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让那些无聊的后宅勾心斗角,都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