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总能听到他的声音,总能感觉到来着他的温暖,凭着这一线不舍,最终幸运的撑到了天亮。
一睁眼,又是一大碗乌黑乌黑的汤药。
嘴里的苦味还没有退散,另一碗补气调血的汤水又端了上来,还强迫自己喝了点肉粥,肚子撑得圆圆的再也装不下了。
太医进来诊了脉,点头道:“夫人虽然身体虚弱,但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关。”
熬是熬过了,但玉仪此刻的状况就更纸糊的一般。
接下来每天都是汤药、补药,轮换着来,亲自母乳自然是不行了,只给儿子起了一个乳名----团哥儿,一家人平安团圆的意思。
段嬷嬷把关挑了奶娘鲁氏,团哥儿生下来比珠姐儿就重,体质甚好,平日里吃饱了就睡很少闹人,是比较好带的那种孩子。
玉仪没有精力照看团哥儿,珠姐儿那边也顾不上,只是得空叫人抱进来,瞧一瞧便觉得满心的柔软,好似要化作一汪水。
一双儿女,刚刚凑成一个“好”字。
当初孔仲庭收到四川的信,便一路赶回去。
----他做丈夫和父亲固然不及格,但是孔老太太待小儿子甚好,因此他对亲娘还是不错的,心里面也是真的着急担忧。
古代交通不便利,加上孔仲庭又是拖儿带女的回去,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年三十前一天赶到。
孔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历了家败受过惊吓,加上大儿子去的早,小儿子远在京城见不到面,身体便渐渐跨了。
这次病得很重,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撑着,总算等到了小儿子回来。
只可惜没能多熬太久,过完人生最后的一个年,还没到正月十五,便就开始嘴里乱说胡话,并且时而不时的昏迷,最终在一个夜里撒手人寰。
孔老太爷也憔悴了许多,好歹见着了儿子一家回来,心里头略略好些,甚至有些感念丁忧三年的官制,至少这三年又多个儿子在身边了。
听孔仲庭说了玉仪的近况,“嗯”了一声,然后便一直沉保持默。
----当初孙女都要鱼死网破了,别说她现在要做鲁国夫人,就算要做王母娘娘,自己也不会沾到什么光的,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也好,将来多多少少能照看孔家一点。
哪怕她心里不愿意,出于舆论的压力做做面上情儿,只要稍微提携一下,孔家的子弟就比别人多了一条捷径,说到底总归还是好事。
孔老太爷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回来也好。”
当初孔仲庭一家走了以后,孔家便由长房的承章和梅丽卿当家,三房虽然是长辈但却是庶出,孔老太太自然不愿意让他们插手。
如今孔仲庭等人回来,梅丽卿二话没说,便把主持中馈的大权交了出来,----反正这个家破破烂烂的,梅丽卿又是庶出的孙媳,怎么看都没必要出力不讨好,因此乐得清静少干点事儿。
况且她也不清闲,还有一个没了鼻子几近疯魔的婆婆,得成天小心伺候,前些年又加了一个寡居的小姑子,后来再多了一个没爹的外甥女儿。
当年玉华离京上了船,一直反应很大呕吐不已,开始以为是晕船的原因没留意,忍了小半个月回了家,没想到还是吐个不停。
找来大夫一把脉,却是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日子往前一推,那时候冯怀远刚刚考中了贡生,接着又当入选了庶吉士,正是需要国公府多加提点的时候,对玉华也就比平日“恩爱”。
没成想,竟然播下了一颗种子。
玉华虽然厌烦透了冯家的人,对冯怀远也没什么感情,但是奇怪的是,却万分心疼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大太太哭个不停,说是造孽不该留下,但玉华特别想要一个孩子,最后坚持把女儿生了下来。
起了个乳名唤做娴姐儿,如今已经八个多月了。
本来这事儿大太太还勉强能够接受,最后在反复闻讯之下,才知道女儿是存了不再改嫁的心思,打算守一辈子的寡!顿时气得又要中风过去,嘴里哭道:“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自此以后,整个人便疯疯癫癫失去了生趣。
玉华一向都是个好强不爱占便宜的人,如今无奈住在娘家,怕家里人不愿意,丫头是自己买的,月钱是自己开的,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掏的银子。
因为这个,不由又怀念起玉仪的好处来。
要是没有当初她给的那一笔银子,只怕吃喝都是问题,当初母亲给自己备嫁妆,几乎掏光了所有的积蓄。
玉华如今别无所求,一心一意守着女儿过日子,在母亲床前伺候,从来不跟人多说半句话,不掺和半点是非,几乎就没有出过小院大门。
听说叔叔婶婶回来了,带着娴姐儿过去请了安,说了几句话,问道:“三姑奶奶如今可还好?添的是哥儿还是姐儿?”
唐氏笑道:“是个姐儿,不过肚子里的那个也快生了。”
玉华点了点头,微笑道:“多半是先开花后结果,她应该有这个福气。”
唐氏当然希望玉仪生儿子了,有一个能做鲁国公的外孙,那是何等荣耀之事?虽说外孙的娘不是自己生的,但她宁愿忽略过去,只是满嘴赞道:“正是这个理儿……”话音未落,便见一个丫头急匆匆进了院子。
“太太!”那丫头一脸焦急,“快点过去,老太太那边……”
婆婆快不行了?
唐氏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难道真的要在四川呆三年?心里万分不愿意,又有着诸多不满,可是脸上半分也不敢露出来,赶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