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好久没开过车了,摸着方向盘我就觉得全身血液沸腾。Q7啊,银色的Q7,在夜色中仿佛一只跃跃欲试的银豹,在引擎的低鸣声中我冲进滚滚的车流,加速、换挡、超车、并线……
风呼呼地从车窗外刮过,我没有看时速表,也不知道自己开到多快,只知道一部部车被我超越,前方的路越来越明亮,在路灯下就像条橙色的带子,让人热血喷薄,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在环线上绕了整整一圈,夜深人静,车流稀少,而我开心得想要尖叫。
真是快乐!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抛开了一切烦恼,就像整个人轻松地沐浴在夜风中。换挡换到手软,好久没这样累过了,可是从心到身,都有一种愉悦的快感。
最后他开着车送我回家去,我把陈默的地址告诉他,他问我:“你一个人住?”
我很高兴地告诉他:“跟朋友一起,挺好一姐们儿。”
话也没说错,我和陈默,从来是姐妹情深。
“还没有交男朋友啊?你姐姐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替你担心的。”
我笑不出来了,觉得心里发涩。如果姐姐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她一定会气得从地底下跳起来,跟我断绝关系的吧?
我就是这样卑鄙、无耻、自私的人。
车子停在陈默家楼下,我下车跟迟非凡道别,但他很有风度地要送我上楼,我觉得太晚了,怕陈默出来开门会把他吓一跳,所以婉言谢绝。正在我们互相客气的时候,花坛边的阴影里,忽然有小小的一芒红星弹落出来。
是烟头,就像颗流星,转瞬即逝,落入小区内精巧的熊猫形垃圾箱里。我忽然有第六感似的,睁大了眼睛。
陆与江。
他大半个人仍旧隐在阴影里,可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是他,何况还能看见他的半张脸。
我突然手足发凉,胸口发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绝不会是好意在这里等我。
果然,他慢慢地从阴影中踱了出来。迟非凡也看到他了,一时没有认出那是谁,所以有点莫名其妙,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想我站在那里一定跟根木头似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迟先生。”陆与江整个人渐渐踱入路灯昏黄的光线中,倒显得很客气,“原来你回国了。”
迟非凡不卑不亢,“原来是陆先生,好久不见。”
为什么我觉得四周气温急剧下降,杀气腾腾,秋意萧萧,明明如今还是盛夏啊?
果然是情敌相见,格外眼红。
我只觉得心里很难过,姐姐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对旧情敌不会拿
刀互砍吧?
我脑中飞转,要不要打电话给陈默让他先下楼来解救我?
就让这对旧情敌去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不过陈默如果下来,一看到陆与江,说不定会重色轻友,立马把解救我的事忘诸脑后。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看到陆与江回头冲我一笑。
我心中突然警铃大作,这混蛋鲜少给我好颜色看,更甭提笑了。结婚三年我就没看到他笑过几回,今天这一笑,一定大有文章。
果然,我看他转过头去,听到他清清楚楚地说:“迟先生,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前妻回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
“前妻?”素来温文尔雅的迟非凡,突然咬牙切齿,连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对得起她?”迟非凡咆哮着朝陆与江冲过去,狠狠地就挥出一拳,“你怎么对得起?!”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陆与江估计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竟然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这混蛋二十几年的散打可没有白学,挨了这一下之后,不等迟非凡第二拳挥到,已经扣住迟非凡的手腕用力向右一折。迟非凡还想跟他扭打,可哪是他的对手,三招两式之后就只有挨打没有还手之力了。
太欺负人了!
我死活拉不开陆与江,一拉他我就被甩到一边去了。实力相差太远,眼看陆与江又是狠狠一拳,我眼一闭就扑上去,以小燕子护住紫薇的大义凛然,张开双臂仰面大叫:“住手!你要再打,就先打死我好了!”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他的拳头堪堪停在离我的鼻尖还有不到三公分的地方,说停就停,果然是高手。
而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一只眼圈乌青,那表情说不出的诡异。原来刚才迟非凡一拳把他的眼眶都打青了,竟然成了半只熊猫眼。
平常他的样子实在是道貌岸然,骤然看到他变成熊猫眼,真是让人觉得太滑稽了,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跟他打了这么多年的架,从来没碰到过他半根头发,每次都是我输得一塌糊涂,今天迟非凡终于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他看着我,终于慢慢垂下拳头,可是仍旧狠狠地看着我。
我向来比他更凶,于是恶狠狠地瞪回去。
大约有两秒钟,我觉得陆与江没准会朝我扔飞刀,嗖嗖地把我戳成千窟万洞。
幸好他手边没飞刀,所以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我没理会他,忙着去扶迟非凡。他倒真是鼻青脸肿了,我埋怨他,“你干吗跟他动手啊?咱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他打的。”
迟非凡还在流鼻血,仰着脸瓮声瓮气地答:“我生气!”
我知道迟非凡生气,但我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结果弄成这样。
陈默给我们开门的时候,直吓得小脸煞白,“哎哟,这是怎么了?”
我没好气地告诉他:“我们又被打劫了。”
“啊?!”
我挥手叫陈默去煮几个鸡蛋,然后翻出碘酒、棉签帮迟非凡处理伤口。
干这个我很内行,想当年在附中的时候,我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哪能不负点小伤?轻伤不下火线,重伤才去医院,多少伤口都是自己拾掇的啊。如今脸上没留下几道疤,还真是万幸。
最后白水煮蛋熟了,我晾凉了些,交给迟非凡,“在疼的地方滚一滚。”
迟非凡鼻子里塞着药棉,一边用鸡蛋滚着脸上的淤青,一边审我:“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把这么多年的经历对他讲了一遍。
不外就是姐姐死后我拼死拼活终于考上研究生,结果研一就结婚了,然后现在又离婚,最后净身出户。
讲到伤心的地方,陈默还在一旁陪我默默流泪。
唉,真是失败的人生。
迟非凡很沉默地听着,最后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姐姐还在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摸我的头发,笑话我是傻孩子。
可是姐姐不在了。我果然是傻到家了,才会去干那样的蠢事。
不过惨淡的人生,讲出来多少舒服一点。
送走迟非凡,安慰一下同情我的陈默,然后倒头大睡。
第二天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活着,就得活出个人模狗样来。
所以我意气风发地挤地铁,意气风发地挤电梯,意气风发地刷卡,意气风发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咦?
桌子上面放着的可疑生物是什么?定睛一看不由觉得五雷轰顶,竟然是一大捧香喷喷、娇滴滴、吹弹可破,甚至还带着露珠的……
玫瑰!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虽然没收过玫瑰,但我还当过阔太太。有阵子陆与江打发我去学插花,我没学出个啥名堂来,倒是花店天天往家里送花材,所以我知道数这种玫瑰最贵,一支够我如今吃顿饭了。
谁这么大手笔,一送送了这么大一束?心疼死我了,不知道能不能退回去折现。
不会是送错了吧?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看着左右邻座三姑六婆的八卦表情,我拿起花里的卡片就大声念:“景知:不快乐的事情请忘记,将来的快乐,由我向你保证。”后面是个略显眼熟的英文签名——“Fred.C”。
Fred.C?
我的番文素来很烂,磕磕巴巴念了三遍,我才反应过来Fred.C不就是迟非凡?
我再次五雷轰顶。
毫无疑问,今天写字楼最轰动的八卦话题是,著名精英技术总监Fred.C,突然向毫不起眼的公司行政路人甲叶景知发动了玫瑰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