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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星光璀璨】_Brave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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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昕拿着手机,愣了很久很久,直到电梯“叮”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忘了按楼层,所以一直坐到了顶层。电梯门打开,有人进来,她只得又重新跟着电梯下去。

    这条短信她一直没有回复。那天晚上她也没有打电话给梁江。也许是因为感冒未愈,她睡得昏昏沉沉,似乎做了一晚上的乱梦,可是又似乎并没有梦见任何人或事,只是睡得不好。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觉得头疼。

    “有记者想去探班。”Vickie告诉她,“我说了江导不喜欢拍摄中受干扰,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安排,可是他坚持要跟你聊一聊。”

    Vickie一直很能干,看来是真挡不住了,才把这烫手山芋交给她。文昕轻轻吸了口气,说:“好吧,我来应付。”

    对方果然难缠,在电话里软磨硬泡,不依不饶,甚至半开玩笑半认真:“你们不让我去,我可就随便写了?”

    “不是我们不让您去。”文昕一直赔着笑,“您也知道江导那脾气。对我们而言,宣传当然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我们怎么会不乐意您去采访呢?”

    “那你们睁只眼闭只眼,当我是工作人员不就得了。”

    “您要是进得去现场,我们保证不说您是谁,可是您让我们带您进现场,我们就真没办法了。不瞒您说,我过去还得提前跟剧组打招呼……”

    她说得尽量婉转客气,百般解释,可是对方却恼羞成怒:“有什么了不起?把人当贼防!”

    “啪”一声电话就挂断了,文昕无奈,只得问Vickie:“这个人以前没打过交道,到底是什么来历,打听一下。”

    “我已经打听了,以前是做体育新闻的,去年才改行做娱乐新闻,不是很和气。”

    文昕叹了口气:“九九八十一难,诸天神佛,阎王小鬼,个个都难缠,哪炷香没烧到都不行,真是累。”见Vickie看着自己,不由问,“怎么啦?”

    “你这两天真有点不对。”Vickie说,“以前七十二小时连轴转,也没听你说累。”

    “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文昕打起精神来,“等这阵子忙完,一定好好歇一歇。”

    “这句话你已经讲了三年了。”

    文昕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臂:“剧组那边怎么样?”

    “就是小费嗓子哑了,又是同期收声,导演正着急上火。”

    “好事多磨,这部片子一定大红大紫。”

    “红是一定的,就看票房会不会创纪录。”

    “创不创纪录小费的片酬也涨了20%。”Vickie笑着说,“水涨船高。”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文昕说,“最近咱们风头这么劲,有些人该看不惯了。”

    “你和Marilyn一样,总是在最开心的时候,偏偏要想不开心的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文昕说,“好在快放假了,一般放假期间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因为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新闻,都容易被湮灭在举家团圆、举国欢庆的时候,所以这时候除了春晚,娱乐圈基本很少出其他新闻。一年之中这个时候也难得闲下来,即使严厉敬业如江导,遇上春节假期,也给剧组早早放了假。

    梁江问文昕:“你还没有下定决心?”

    “什么?”

    “带我回去见见你的父母?”

    文昕仰着头,天上有一点细碎的星星。北方的晴天,冬夜时天空是湛蓝的,像幽深的海。这条辅路特别安静,偶尔才有车子经过,路两侧全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这个季节叶子落尽,只余高高的枝干,深深地举向空中。远处人家一点两点星星的灯光,像是冰脆冬夜里的糖霜。

    她把肩头的披肩拉了一下,丝绸的裙子太滑,车里空调很暖,又刚刚喝过一点红酒,是薄薄的微醺。梁江微笑说:“很少看到你喝酒。”

    “公司年会,就喝了一点。”

    “刚刚我问你的问题,你真的不愿意回答吗?”

    文昕叹了口气:“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我觉得如果这次我不主动一些,我可能就要失去你了。”梁江说,“你是一个很干脆利落的人,不会与我保持暧昧太久,如果你没有更进一步的愿望,你可能就要转身离开我了。”

    “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还担心什么?”

    “如果连爱情都不患得患失,那么一定不是真爱。”

    “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工作特别忙,单身久了,有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也不是十全十美。我偶尔也会固执己见,我也工作特别忙,而且我也单身很久了,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文昕笑了笑:“你真的觉得可以吗?”

    “当然,生活中的可能性太多太多,不如珍惜每一个机会。”

    也许,是改变自己生活的时候了。

    文昕想。

    今天在年会上,老板的祝酒词就是: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告别单身。

    “尤其是你,文昕,下次年会,可不要再一个人来了。”

    当时旁边的人全在起哄,她上台唱了一首歌才作罢。她本来就五音不全,再加上现场全是同事,大家一拍巴掌她就走调得更厉害,一急又唱错了词,替她伴奏的汪海在旁边笑得连吉他都弹不下去了,最后是小费上台跟她对唱,才帮她解了围。年会时玩得太疯,很多人喝醉了。喝了酒她也没办法开车,所以梁江说来接她,她就答应了。

    第二天还有些工作,她到公司去加班,Vickie十分八卦地问她:“昨天开车来接你的是那个送花的人吗?”

    这次文昕坦然承认:“是啊。”

    “看上去挺帅。”

    “隔那么远你都能看见?”

    “看了个大概嘛!”Vickie说,“比小费是差了点,不过也不错了。”

    文昕十分敏感,怔了怔才问:“为什么拿他跟小费比?”

    “全公司最帅就是小费啊!”Vickie说,“当然拿他跟最帅的比,难道拿他跟米大叔比?”

    米大叔也是公司艺人,走谐星路线,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文昕笑了一声:“真要像米大叔,那倒可爱了。”

    “他不可爱吗?”

    “去去去,还有点事,做完了好回家。你不是订了明天的机票,难道打算带回家去做?”

    Vickie吐了吐舌头,跑到电脑前做事去了。文昕将手头余下的几件事处理完,然后打电话给小千:“小费什么时候走?”

    费峻玮每年都要回家陪父母过年,今年也不例外。小千告诉她:“还不知道,不过他叫我今天就放假,可以回家了。”

    “好,行。”

    她和梁江约在机场见面,因为梁江的工作比她晚一天结束,所以他从办公室出来,就带着行李直奔机场与她汇合。

    安检过后,顺着长长的电扶梯一路向前,去登机口。

    两侧全是大幅的灯箱广告,新上档的电影、手机广告、化妆品、奢侈品……

    熟悉的巨幅照片令她微微一怔,想起那次去电影节,小费看到这张照片,还抱怨说拍得不好。

    他总是无处不在。

    梁江看到她看灯箱广告,于是说:“这是费峻玮吧?”

    “是啊。”

    “都已经放假了,就不要老想着工作。”他伸出手,牵住她的手。

    文昕小声说:“会挡到后面的人。”

    “没公德的事要偶尔做一次,这样旁人才会羡慕妒忌。”

    他的手很宽大,温暖干燥。很多年没有男人牵过她的手了,感觉总是有点怪怪的。可是他像牵小朋友似的,一路牵着她,找到登机口,选了座椅让她坐下来,然后问她:“要不要喝水?”

    文昕摇摇头。

    他从大衣兜里变出两颗巧克力:“来,吃完再上飞机。”

    真把她当小朋友了,还给糖吃。

    她说:“父母估计不会来接我们,我们得自己打车回去。农庄离市区还有一百多公里,也许你会住不惯。”

    “有没有炕啊?”

    “什么?”

    “我喜欢那种土炕,睡过一次之后觉得真舒服。”

    文昕瞪了他一眼:“我们那里虽然是乡下,可是也有暖气的好不好?你想要睡炕,现在也没有了,早二十年前还差不多。”

    “二十年前你还是小朋友。”他拿手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高没有?”

    文昕忍不住举手打他。以前在公众场合看到情侣打打闹闹,总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自己却自然而然地跟他开玩笑,或许是因为跟他在一起有另一种开心。

    因为梁江跟她一起回去,所以她辛苦抢到的特价机票又得改签,被梁江交给他的秘书一并去办,结果登机后文昕才发现被换成了头等舱。

    空姐接过她手中的大衣,她对梁江说:“真没必要这么腐败。”

    “我们公司有规定,搭飞机一律商务舱以上。”梁江还在跟她开玩笑,“还有,不得住四星级及以下的酒店。”

    “你们什么公司啊……”

    “是啊,我也觉得这规定一点也不低碳。不过我们CEO曾经说过,头等舱如果空着,就更不低碳了。”

    在旅程中梁江将她照顾得很好,把他的平板电脑让给她玩游戏,所以时间混得很快,一会儿飞机就开始降落了。

    梁江带了两大箱行李,比她的行李还要多,所以去托运处用小车推出来,简直像小山一样蔚为壮观。文昕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带这么多行李,是不是真的担心我们那里只有土炕可以睡?”

    “当然啊,所以我连洗发水都带上了。”梁江一本正经地说,“还有拖鞋、睡衣、毯子什么的……我全带了。”

    一出来,文昕却懵了,因为只听见有人大叫一声:“文昕!”声音熟悉而亲切,她吓了一跳,然后才笑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余爸爸站在旁边笑:“我们来接你。”

    “哪是来接她?”余妈妈白了他一眼,又转过脸来对文昕笑,“他人呢?”

    梁江早就停下来,放开手推车走过来:“伯父伯母好,我是梁江。”

    余妈妈眉开眼笑:“嗳,好!好!快,车子在外面,文昕,你去推行李。梁江啊,路上辛苦了。”

    梁江还是彬彬有礼地答着话,却仍旧坚持将行李一直推到了停车场,余爸爸帮着他往车上装行李箱。文昕看着崭新的商务车,不由得问:“这车哪儿来的?”

    “鸟枪换炮啦!今年羊肉涨得厉害,我跟你爸爸一合计,把面包车卖了,换了这辆商务车。底盘高,排量大,开进城里来也方便。”

    “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得了,还来接我们,早上几点就来了?”

    “刚说了不是来接你的,你甭自作多情了。梁江第一次来,我们当然要来接他。现在全是高速公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比你们在北京上班还要近。你们上班开车,不也动不动就得一个多小时?”

    余妈妈从车座后掏出一个纸袋:“来,梁江尝尝!咱们家的风干羊肉,一点也不膻,可好吃了,我自己腌的,文昕就爱吃这个。”

    梁江尝了一块,大赞好吃,哄得余妈妈眉开眼笑:“好吃多吃点,回家咱们再吃新鲜的。今天杀一头羊,烤给你们吃。”

    等到了家里,打开行李,文昕才知道原来梁江带的两大箱行李,其中一半全是给她父母的礼物。除了给她父母都买了羊绒围巾、帽子、手套,还给余妈妈买了护肤品、香水,给余爸爸买了高丽参,还有两瓶红酒。另外小半箱的巧克力,是预备过年的时候,给来走亲戚的小孩子们吃的。梁江说:“怕要送给邻居们,所以多买了几盒。”

    余妈妈一边嗔怪他花钱,一边忍不住笑逐颜开。文昕实在忍不住了,说:“你也太周到了。”

    “我们学法律的,导师一直要求我们逻辑思维严密,滴水不漏,一定要想得周到……”

    余妈妈笑着说:“周到好,周到好。”

    文昕觉得没治了。

    她带梁江参观农庄。说是农庄,其实还有厂房,是个小小的加工厂,做真空包装的冷冻羊肉,销给火锅店,销量还算不错。余家是一幢三层楼,因为前两年刚刚重新装修过,所以看上去跟城里的房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十几岁的时候,家里修的这幢楼。因为这幢房子还借过钱呢,那时候我爸爸压力可大了,说要是还不上,就连累妈妈一辈子了。”

    梁江轻轻地说:“胼手胝足,相濡以沫。”

    “我爸爸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大学那年,村里还专门包场放电影呢。大家都以为他毕业以后会留在城里,没想到后来分配的时候,发回原籍。我妈妈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她是上海人,和爸爸一起在北京念大学,相识相恋。他回原籍的时候,妈妈毅然跟着他一起来了,她哪怕不留在北京,也完全可以回上海。外公外婆很生气,可是等到我出生后,终于原谅了妈妈。”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限包容的。”

    “可是爸爸总觉得委屈了妈妈。原来爸爸妈妈都在镇上的中学教书,那个时候教师的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家里的钱永远不够用,后来爸爸就辞职了,去养羊。人家都笑他,说他一个大学生,又是老师,居然去放羊。可是妈妈很支持他,陪着他一起,就搭了一个窝棚,在羊圈旁边睡,因为那时候总有人来偷羊。我小时候还跟着他们住了两年的羊圈,现在我们家的位置,就是当年的窝棚。后来借钱盖房子,钱还没有还清,又借钱办厂……现在日子总算是越过越好了,我妈就成天想着把我给嫁出去。”

    “伯母的这个心愿很容易达成,我现在就向你求婚,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啊?”

    “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余文昕说,“虽然把你带回来了,不过一半是因为父母的压力,一半是因为你的压力,这种情况你即使向我求婚,我也不可能马上答应你。”

    他一脸很伤心的表情:“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给你压力了吗?”

    “一点点啦。”

    “好吧,那你先了解了解我。”梁江说,“你讲了你父母的故事,我也从我的家庭讲起好了。我父母的故事很平淡,他们原来是同事,后来相恋结婚,生了我哥哥和我,哥哥已经移民了,现在我父母都退休了,住在墨尔本。我哥哥很优秀,从小我就觉得很烦恼,有这样一个哥哥,好像自己永远被他的光环笼罩着。尤其后来哥哥回国开公司,事业做到很大,他也很忙,一直希望我去帮他,但是我不愿意,于是大家一直僵持到现在。后来哥哥结婚又离婚,事业很成功,感情却一塌糊涂,父母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希望我娶一位温柔贤惠的太太,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过我可不这么想,结婚是应该娶自己爱的人,而不是说,你或你的家庭有一个什么需要,然后你按这个需要去找爱人。那样一定不是真爱,生活也一定会很痛苦。”

    文昕是独生女,所以兴味盎然:“有兄弟手足是什么感觉?”

    “很奇怪啊。好比我和哥哥,从小几乎每天都打架,到现在还时不时吵架,可是你知道他在血缘上和你最亲近,真正有问题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保护你、帮助你,而你呢,也会支持他、帮助他。”

    他们一边散步,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已经绕着农庄走了一圈。天色渐渐黑下来,远处有闪烁的灯光,看得出是一条公路。四面都是旷野,风声呜咽,吹得他的围巾都斜飞起来。文昕帮他系好围巾,说:“这里风可大了,咱们回去吧。”

    “好。”他就势牵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回去。正好余妈妈拿着手电打算来找他们,看着他们手牵着手回来,更觉得开心:“正打算去叫你们呢,要吃晚饭了,快去洗手。”

    全羊宴,余爸爸亲自下厨,烤羊肉、炖羊肉,还有一个火锅涮羊肉。梁江吃得一头汗,文昕也吃撑着了:“哎呀,老爸,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灌你爸迷魂汤也没有用。”余爸爸说,“你哪怕在北京买了房子,我和你妈也不会跟你去北京的。”

    “爸,你真的想多了,我知道你不爱去北京,我就是喜欢吃你做的羊肉。”

    “那每年多回来几趟。知道你工作忙,工作忙也不能不回家。”

    文昕心虚地笑:“是,是!”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多钟头,饭后又看电视吃水果消食。余妈妈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文昕的房间在二楼,给梁江安排的房间就在文昕对面。

    “你们在路上折腾了一天,也累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还有客人要来。”

    梁江紧张地跟文昕咬耳朵:“明天有什么客人?”

    “我也不知道。”文昕确实困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余家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文昕怕梁江用不惯,所以特意带他进浴室,指点冷热水龙头。虽然是自家的房子,可是毕竟是好几年前盖的楼房,设计并不合理,浴室特别狭小,后来重新装修的时候又做了干湿分区,放了一个浴缸,里面就余了一点点位置,两个人站在浴室里,连身都转不过来。

    文昕一转身就被梁江抱住了,他的吻凶猛而激烈,她的后脑勺抵在墙上的瓷砖上,冰凉的瓷砖,让她浑浑噩噩。他将她抱得太紧,仿佛硬要将她嵌进自己与墙之间似的,她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出来了,大脑缺氧,全身发僵。

    没一会儿他就放开她,他的气息还喷在她的鬓旁,他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小声说。他以为她是害羞,所以低头又亲吻她,流连地吻着她的嘴角:“嫁给我,好不好?”

    她没有出声。

    他抱怨:“你哪怕说你要考虑考虑,也让我觉得有点安慰啊。”

    她终于被他逗得笑起来:“好,我考虑考虑。”

    在家里睡得格外好,她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老高了。梁江陪余爸爸出去跑步回来,正在门口换拖鞋。文昕看着梁江脱下的鞋,觉得挺意外:“你还带了跑鞋?”

    “周到嘛!”梁江笑着,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其实是担心路不好走,所以带了一双跑鞋。没想到伯父有早起跑步的习惯,我起床看到他正要去跑步,就自告奋勇陪他去了。伯父真厉害,三千米,我几乎都跟不上。”

    沉默寡言的余爸爸这时才笑了笑:“小梁不错,虽然没跑习惯,但一直能跟着我。现在的年轻人,像他这样有体力、有耐性的不多了。”

    梁江说:“其实我在家偶尔也会在跑步机上跑一会儿,但是在这里,早晨出去跑步,空气真好,而且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割了,有一点霜冻,太阳出来化成露水,很漂亮的景致。”

    余爸爸连连点头,说:“有心,处处都有好风景。”

    余爸爸走开后,文昕才说:“你真会哄我爸爸高兴。”

    “哄你高兴太难了,所以我只好走亲人路线,先哄你爸妈高兴了。”

    文昕怔了一下,由衷地说:“谢谢,不过我爸爸和妈妈真的很喜欢你。”

    “伯父伯母那是因为疼你,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才对我好。”梁江说,“这个分寸我还是知道的,爱屋及乌,其实我是房子上的那只乌鸦。”

    “有你这么帅的乌鸦吗?”

    “是啊,有我这么帅的乌鸦吗?房子啊房子,你要再不爱乌鸦,帅乌鸦可要搬到别处去了。”

    说说笑笑,已经听到门厅里一片喧哗声,有人大声问:“文昕的男朋友在哪里?快快让我们看看!”

    文昕与梁江面面相觑。

    涌进来一大群客人,全是农庄周围的邻居,有大人有孩子,十分热闹。余妈妈出来招呼,文昕连忙去倒茶,连梁江都被指使着去拿果盘瓜子。

    一堆人在客厅里支了四五张桌子打麻将,一边打牌,一边还不忘盘问梁江。从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一直问到他在北京的房子在哪里,文昕只怕梁江生气,幸好他太极功夫了得,一直笑着跟人说话,不愿意答的问题全都绕得滴水不漏。文昕大感欣慰,跟梁江悄声道:“要是我带的艺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应付记者一定没问题。”

    “我是律师,就是靠一张嘴吃饭的,这是专业素质。”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要不我办个培训班,给你们公司的艺人讲一讲怎么样答记者问?”

    “其实大家也是出于关心,因为这里住的邻居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看着我长大的,所以难免来家里关心关心,凑凑热闹。”

    “我明白。”

    中午有三十多人在这里吃饭,余爸爸下厨,文昕帮他切菜,而梁江自告奋勇,选了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洗菜。虽然是这样,几大盆菜洗完,他的手也冻僵了。文昕心细,上楼拿了个暖手袋下来给他:“行了,你去看会儿电视,休息一下吧。”

    “我从来没洗过这么多菜。”他看着堆成一盆的胡萝卜,还觉得余勇可嘉似的,“怎么样,洗得还不错吧?”

    文昕笑着没说话。

    “把手捂一捂,不然要生冻疮。”余爸爸飞快地切着胡萝卜丝,头也没抬地叮嘱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更热闹了,支起三张桌子,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大人们频频举杯。这里喝酒的规矩特别复杂,即使能说会道如同梁江,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下,亦被灌得酩酊大醉。客人一走梁江就倒在沙发上,睡到黄昏时分才醒。

    余妈妈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蜂蜜水:“小梁啊,你别见怪,本地的风俗,毛脚女婿上门,是一定要让他喝醉的,不然就是不满意这个女婿。他们啊,是太喜欢你,才把你给灌成这样。”

    梁江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喝了那杯蜂蜜水,就说:“我上楼去洗个澡。”

    “好,好,洗完澡人会舒服点,过会儿下来吃饭。文昕,你也上去,浴室里地砖滑,他喝了酒,别让他摔着。”

    文昕看他醉得那么厉害,也真怕他摔着,所以跟着上了楼。他在浴室里冲澡,她就在外面玩手机游戏。水声“哗哗”响,他大约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隔着门跟她说话。

    “今天中午喝的是什么酒?太厉害了,我喝了两杯就不行了。”

    “是我们邻居自己酿的苞米酒,他们家开糟坊的,就是酒厂,自己酿的酒,决无掺假,度数也纯。我们经常用这个酒锅,吃涮羊肉。”

    “我的天!我说怎么跟酒精似的,喝得喉咙里都火辣辣的,太厉害了。”

    “你要是有兴趣,几时我带你去参观他们家的糟坊,你还没见过酒是怎么样酿出来的吧?”

    “中国的没见过,外国的见过。我去法国的时候,看过干邑区的酒庄,见过他们酿葡萄酒。不过中国的白酒,真的没有看过。”

    水声停了,他“哗”一声拉开门出来。文昕猝不及防,只见他裸着上身,腰里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

    “洗好了。”

    “呃……”文昕脸都红了,“那我下去了。”

    “等一下!”他还有点醉意似的,“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你别拉着我啊!”文昕更窘了,“你快去穿衣服吧!待会儿着凉了。”

    “穿了衣服就看不到了!”他一手抓着她,一手就去解浴巾,文昕又急又窘,眼看他解开浴巾,忍不住大叫:“你干吗?!”

    他骄傲得像只小公鸡:“看到没有?腹肌!六块哦!”

    文昕的手本来已经捂在了脸上,他硬把她的手拉下来:“看看嘛!我练了很久才练出来的,健身房的教练都夸过我!”

    文昕从指缝里看,果然是六块腹肌,也幸好他还穿了内裤,不由得松了口气。饶是如此,她仍旧面红耳赤,放下手说:“好了好了,六块腹肌,我看到了,你快去穿衣服,别着凉了。”

    “我可以吻你吗?”他喃喃地问,“你脸红得像番茄,好可爱……”

    “会着凉!”

    他终于还是吻了她,亲密的,细腻的,深入的一个吻,像是糖霜一般,几乎令人融化。这个吻如此深入而缠绵,让她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幸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然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她小声说:“是我妈!”

    他飞快地放开她,溜进房间穿衣服去了。上楼来的果然是余妈妈,是来叫他们下去吃饭的。

    “小梁呢?”

    “换衣服去了。”文昕还有点心虚似的,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余妈妈笑眯眯地说:“好,等他换完衣服,你跟他一起下来吃饭。”

    “哦。”

    “乖女儿,你领子湿了,也去换件衣服吧。”

    文昕大窘,一定是刚刚梁江吻她的时候,头发上的水蹭在了她的衣领上。羊绒衫里面穿的是一件真丝衬衣,一湿特别明显。

    余妈妈偷笑着下楼去了,她也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出来的时候梁江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见到她十分不解:“你怎么换衣服了?”

    “还问!”她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

    第二天他们去镇上姑妈家吃饭。文昕顺便去镇上超市买了些酸奶,带给姑妈家的小侄子,意外地遇见了她的小学同学,现在是超市的老板娘。

    “别给钱了,拿去喝得了。”

    “那怎么行?”文昕坚持要给,“这也是你花钱进的货。”

    “哎呀,自己家的生意,两条酸奶还管老同学要钱,那也太抠门了!再说你一年才回来一次,我想请你吃饭,你还没时间呢。你来是看得起咱们,拿去喝,再要给钱我翻脸了啊!”

    话说到这分上,只得作罢。文昕于是站在那里陪她聊了一会儿天,她十分羡慕地问:“听说你当经纪人,都是跟大明星们待在一块儿,对了,你有他们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行!没问题!”文昕爽快地掏出手机,调出费峻玮最新的写真集,其中几张她存在手机里了,翻出来给她看,“喏,帅吧!会演戏,唱歌也很好听!”

    “这个我知道,叫小费!费峻玮!我看过他演的电视剧!”

    “对。”她换了一张照片,“这个叫汪海,你一定也看过他的电视。”

    “哎呀!汪海!我最喜欢他了!他演大侠来着!嘿嘿,还有一个现代剧,他演一个坏蛋,可帅了!我是他的影迷!”

    “那回头我帮你拿一张他的签名照片。其实汪海人可好了,对影迷特别和气。”

    “好啊好啊!谢谢你啦,文昕。”

    两个人边说边笑,她突然想起来:“咦,对了,这个小费,前天我看店,有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来问路,长得特别像他。我还心想,哟,这个人好帅,以前没见过。你是当经纪人的,说不定可以挖掘挖掘,包装成大明星!”

    文昕怔了一下,问:“像小费?”

    “是啊,个头高高的,穿的衣服也洋气,真帅!戴帽子,戴口罩,围围巾,还戴了墨镜。大冬天的,谁戴太阳镜啊?我就多看了他两眼,可能他也觉得戴眼镜招摇,就把眼镜取下来跟我说话,我觉得那眼睛看着真像小费。不过当然不是他,大明星怎么会跑到我们镇上来?”

    “哦……”不知道为什么,文昕心里突然有些慌,跟她又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去了。

    梁江本来在街边等她,她忽然有些心神不宁,说:“我要打个电话。”梁江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酸奶。她匆匆走到一边去,拨电话给费峻玮。

    他的手机久久没人接,她正要挂断,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你好。”

    “是我。”

    “我知道。”他声音低沉,仿佛没睡醒似的,“有什么事?”

    “你在哪里?”

    他顿了一下,说:“家里。怎么了?”

    她微微松了口气似的,问:“在做什么?”

    “睡觉……昨天……玩得太晚,所以现在还在睡觉。”

    “好,那你睡吧。”她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打个电话给你,看看你还好吗。”

    “那你还好吗?”

    她怔了一下,说:“我还好,挺好的。”

    “嗯。”他大约是困了,有点心不在焉似的,“那我挂了,再见。”

    “再见。”

    她把电话放回包里,走上前去挽住梁江的手:“走吧。”

    姑妈家也很热闹,姑妈的两个女儿都已经结婚了,都嫁在镇上不远,所以回家来吃团年饭。再加上文昕父母和文昕、梁江,也是一大屋子人。厨房里有表姐帮忙,文昕插不了手,被姑妈挡回来:“你啊,陪小梁坐坐,要是无聊,去楼上玩玩电脑,可以上网的。”

    “有网线啊?”

    “哎!现在谁家没网啊?别小瞧了咱们镇上!”

    文昕于是笑着拉梁江上楼去。姑妈家房子宽敞,专门有一间房放电脑。文昕怕梁江无聊,于是一边开机一边问他:“你要不要玩游戏?”

    “不用。”

    “那我上网看一眼娱乐新闻。”文昕说,“两天没看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没

    有。”

    “我是你老板一定给你发双薪,你简直太敬业了。”

    “你怎么知道老板没有给我高薪?”

    “不如来做我太太,我也给你高薪啊。”

    “有多高?”

    “我所有的薪水都给你,高不高?”

    “唔……你说过你年薪百万……”

    “还不算分红和期权。”

    “听上去条件蛮不错的,那我考虑考虑好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是你追求我耶,我怕什么?”

    “恃爱行凶!”

    “这四个字好,我认识一位编剧,正在发愁给剧本改名字,不如建议他就叫‘恃爱行凶’……”文昕突然倒吸一口气,抓起电话打给Vickie。

    “Vickie,你有没有看网站新闻?”

    “昨天看过,今天还没有,出什么事了?”

    “有记者拍到汪海跟……”文昕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抬头看了梁江一眼,他会意地走出去,随手关上门。

    “有记者拍到汪海跟可可一起的照片,只怕要出事。”

    “我马上就看。”

    “想办法处理掉。我看过了,现在点击率还不高,论坛也还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引起公众的注意,赶快处理。”

    “好的,我马上打给娱乐频道的负责人。”

    文昕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汪海,他还浑然未觉,以为她是打电话拜年:“文昕?新年好!”

    “新年好。”文昕问,“你在老家?”

    “是啊。”

    “和可可在一起?”

    “没有。”

    “有记者拍到你们从医院出来。”

    汪海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文昕……对不起……我以为不在北京,记者不会发现的……”

    “没关系,我已经叫人去处理了,你别担心。今天大年三十,别往心里去。现在大家注意力全在春晚上,不会有人留意的。删掉照片就好了,回头我会请那位记者吃饭,把这事摆平。”

    汪海不由得松了口气:“谢谢你,文昕。”

    “别客气,应该的。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一点儿,江导的戏他们盯得紧,看来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短时间内不要见可可了,省得再出事。”

    “好。”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放下电话,她重新用关键词又搜索了一遍相关新闻,那张图片已经被删除了,看来Vickie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果然手机“嘀”的一响,是Vickie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已经删除了。

    她把其他新闻又看了一遍,确认全是些不痛不痒的通稿,于是关掉浏览器,起身走出房间。

    梁江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抽烟,冬天的太阳从窗子里射进来,勾勒出他的身影。在室内他只穿了一件白色条纹套头毛衣,露出浅粉色的衬衣领子。他举手掸烟灰,阳光照在他的手腕上,反光一闪,是他那块手表。

    文昕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看时间,他反手搂住她的腰,问:“保密工作结束了?”

    文昕刮刮他的脸:“你一天抽多少烟?”

    “三四支吧。”

    “还好,不算不可救药。”

    “你不会逼我戒烟吧?”

    “如果你逼婚,我就逼你戒烟。”

    “如果你肯跟我结婚,我现在就戒。”

    “为什么成天将结婚挂在嘴上啊?”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这么衣冠楚楚,像流氓吗?”

    文昕笑着往楼下探头,看他站在这里到底在看什么。原来楼下的水泥坪上有几个孩子在玩仙女棒,还有一个小姑娘戴着一对红红的塑料小魔角,中间有灯泡,想必晚上会一闪一亮。文昕看他们玩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小朋友们最幸福。”

    “成人的世界很残忍,不过成人的世界也很有趣。”他把烟掐熄了,说,“走,既然工作结束了,我陪你去玩游戏。”

    文昕很少玩电脑游戏,会玩的也不过寥寥几种单机版小游戏,比如宝石迷阵、连连看。梁江教她玩植物大战僵尸,虽然也是小游戏,可是趣味盎然。文昕刚刚开始玩,自然手忙脚乱,一见了僵尸就种坚果墙,然而梁江却不然。他总是先种向日葵,等第一个僵尸出现,才刚刚够阳光种豌豆射手打它,然后继续种向日葵,直到所有的行列都排满了豌豆射手,他根本不用坚果墙和土豆炸弹。文昕说:“这样它们会吃掉豌豆的!”

    “你以为有坚果墙他们就不吃了?多种一排坚果,就少一排豌豆射手,火力小很多。”

    果然,所有的僵尸老远就纷纷倒下,被猛烈的火力压得根本无法接近。偶尔有能接近的,也被他的辣椒炸成一条焦痕。

    文昕不由得赞叹地吹了声口哨,梁江笑着说她:“女流氓!”

    她斜睨:“受不了你了?”

    他将她抱到自己膝盖上,轻声在她耳边说:“你不妨再流氓一点,我保证也受得了。”

    文昕举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记,然后看着满屏幕上豌豆乱飞,不由得说:“我只想着防守,你却压根就不防。”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他说,“御敌于外,比防守要有效得多。不过后面几关会有矿工僵尸,它会从最后端钻出来,逆向进攻。”

    “那怎么办?最后一排预先种上坚果墙?”

    “不,种一排双向的豌豆射手,等它从土里一冒出来,就打死它。”

    文昕若有所思:“我的工作,总是防守居多。”

    “不妨试一下进攻,御敌于外。”

    文昕想了想,叹了口气,说:“我做不出来,那有违我的底线。”

    “可是有些人是没有下限的,你做不出来的事情,他们会做。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不进攻,就是给别人机会进攻你。”

    “黑暗森林,三体世界。”

    他好像挺意外:“你居然也看刘慈欣?”

    她愠怒:“我们娱乐圈也是很有文化的好不好?难道连看科幻小说,也成了你们精英阶层的特权?”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很少有女孩子喜欢这种题材。”

    “你是说我是怪胎吗?”

    “不,不是。”他叹了口气,“我一定又无意中得罪你了,动辄得咎。”

    “好吧,”她倒索性坦然承认了,“其实是因为我嫉妒你。”

    “嫉妒我什么?”

    “嫉妒你打僵尸打得比我好啊!”

    他大笑起来,吻了吻她的耳垂,问:“从前有没有人赞过你很可爱。”

    “有啊,很多人的。”

    他不满意了:“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夸我可爱。”

    “你根本就不可爱!”她悻悻地说,“你这种人的存在,就是让人觉得不愉快、不幸福、不快乐的。”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你看看你,一表人才,名校海归,年薪百万,事业有成,有房有车,品味不凡,是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我们这些凡人,或许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你的水准。我是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而你是暑期档的青春偶像剧,这完全是不同的人生。”

    他拍了拍她的背:“你起码是励志偶像剧,而且所有的青春偶像剧,最后都会变成家庭伦理剧。你在你自己的领域也做得很好很出色,如果把我换到你那个位置上,我一定应付不来那么多明星。”

    “你总是说你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文昕,很多时候,我发现你很不自信。你在工作状态中很自信,为什么在感情上这样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我不够有诚意?”

    她气馁了:“我不知道。”

    “那要不要明天我们就去注册结婚,有了法律上的保障,你会不会觉得有安全感一点?”

    “结了婚还不是可以离婚……”

    “呸呸!大过年的,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剥开金色的包装纸,塞进她嘴里,“来,吃颗糖,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咱们先过年!”

    在姑妈家吃过晚饭才回去,余爸爸和梁江都喝了酒,所以由余妈妈开车。文昕起先还有点担心,但后来发现妈妈驾驶得十分熟练,不由得说:“妈,这么大排量的车,又是手动档,我都开不来,您真厉害。”

    “少拍马屁!你跟小梁几时结婚?”

    “我们年前才刚认识。”

    余妈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梁江,笑着说:“小梁,你可得抓紧点,我女儿又能干又漂亮,追求她的人很多,你要不抓紧拉埋天窗,说不定她就被别人追跑了哦!”

    梁江还没有答话,文昕却叫起来:“天啊!妈!你连拉埋天窗都知道?”

    “我也有看娱乐新闻啊!别忘了你是做哪行的,妈妈当然也关心你的工作!”

    “妈妈你好厉害。”

    “那当然,不然怎么生得出来你这样的女儿?”

    大年三十的晚上,开车走在乡间的路上,新修的水泥路,虽然只能并排过两辆车,可是十分平坦。远远看得见人家在放烟花,大团大团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半空中,曳出金色和银色的明亮痕迹,久久不散。因为隔得远,烟花炸起的响声听不见,只能看见一朵一朵的烟花无声地绽开在夜幕上。远处人家的花小些,近处人家的花大些,几乎每家每户都在放烟花,于是低垂的野地,变成了绚丽的舞台背景。没有月亮,星星是细碎碎的小点,东一颗,西一颗,晴朗的幽暗天空让原野变得更宁静,也更安详。

    余爸爸在镇上也买了不少烟花,下车之后都拎到院子里,说:“小梁,过来一起玩,估计你们在城里没这个可以放。”

    “城里是限放,不过大烟花不让玩,怕失火。”梁江倒真的跃跃欲试,朝文昕招一招手,“你来不来?”

    余妈妈说:“她从小胆大,跟男孩子似的,就爱放炮仗,你别招她了,她够野的了。”

    文昕笑嘻嘻地从梁江怀里掏出烟,让他给自己点上,然后拿着烟去点烟花。烟花引线很长,她点燃之后捂着耳朵跑到屋檐下。

    巨大的冲击力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喷薄而出,红色的光点直冲半空,炸出一朵巨大的烟花,四散开来,明亮而华丽,转瞬即逝,幸得更多的光点涌上天空,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开,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绿色的,橙色的,紫色的……

    她仰头看着烟花,有个烟花炸得很低,落下来还没有燃尽,她不由得退了一步,梁江从后头揽住她,将她护在怀里。她怕父母看见,马上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回头一看,父母隔着明亮的焰火,正朝着他们微笑。

    或许,幸福就是这样,平淡而稳妥吧。

    在家里的这几天,余妈妈似乎觉得大局已定,所以对梁江特别的好,怎么疼都疼不够似的。早起给他煮饺子,晚上给他煮酒酿圆子,既怕他冻着,又怕他饿着。亲戚们来了,又怕把他给喝醉了,自从上次他喝醉过一次,余妈妈就对他的酒量心中有数,所以总是拦着的时候居多。

    梁江对文昕说:“你妈妈对我这只乌鸦真好。”

    “那当然,也不看看你是哪间房子上的乌鸦。”

    “房子啊房子,你什么时候拉埋天窗呢?”

    文昕“噗”地一笑:“太贫了你!”

    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在家里的假期。过年的时候,吃吃喝喝,几天时间一混就过去了。本来回家的时候,文昕和梁江一共是三个大箱子,回去的时候,三个箱子又全都装得满满的。余妈妈自己腌的风干羊腿,还有晒干的黄河大鲤鱼,邻居送来的苞谷酒,姑妈做的米花糖,各种各样。箱子放不了,只好又用了另一个旅行包,行李比他们来的时候还要沉。

    父母依然开车送他们去机场,在安检外面,余妈妈终于红了眼眶:“回来没两天,又要走了。”

    “妈,等夏天不忙的时候,你和爸爸去北京玩玩,看看鸟巢、水立方什么的。前年叫你们去看奥运,你们也不肯。”

    “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去,看你和小梁。”

    梁江连忙说:“到时候我当导游兼司机,给伯父伯母跑腿。”

    “好,谢谢你啦,小梁,代问你爸爸妈妈好!”

    “好的,谢谢伯母。”

    余妈妈张开双臂,抱住他和文昕:“都乖乖的,别吵架。”

    文昕用力点头。

    进了安检,梁江递了张纸巾给她,文昕擦擦脸,勉强笑笑。梁江掏出颗巧克力,她剥开箔纸塞进嘴里,含糊地说:“谢谢。”

    “巧克力会让人心情好,放心,马上又是假期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不用谢,因为我喜欢你,能为你做点事情,我自己也很开心。如果自己喜欢的人不高兴,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才叫残忍。”

    文昕不做声,因为她突然想到那个黄昏——费峻玮看到她撞车的那个黄昏,他是不是也觉得,命运真的很残忍?

    她觉得很累,虽然在家过得很愉快,可是一上飞机,就觉得筋疲力尽,便倒头大睡。睡醒的时候飞机就快要落地了,梁江问:“要不要喝一点果汁?”

    她摇头,从舷窗俯瞰,底下正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她又回来了,从温暖而闲适的家中,重新回到这座最陌生又是最熟悉的城市。

    上班的那天剧组亦同时开工,在公司开了整整半天会,然后她便去剧组探班,顺便跟汪海聊了聊天,他明显有点担心。文昕极力安抚他:“你只管好好拍戏就行了,余下的都交给我们。”

    Vickie说:“真不想上班啊……”

    人人都这样觉得。

    文昕自己也花了两天时间,才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还没有过元宵节,就出了事。

    先是那次直播的副导演,在微博上无意间透露,那次直播因为大堵车,所以费峻玮是搭直升机赶到的。这条微博迅速被转发,结果还真有人在堵车现场看到了直升机,并且曾经用手机拍下过照片,立刻发到网上来。

    在公众论坛这条消息被置顶,各路娱记迅速地跟进,有人将照片放大,看到直升机尾翼上的标志和编号,网友们开始对照片进行人肉搜索。

    结果这架直升机隶属于某上市公司,网上轰轰烈烈地讨论,从这是否是特权一直讨论到应不应该对股东公示这次飞行的费用,再加上各种挑拨离间,掐架越来越厉害,事件迅速成为所有媒体关注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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