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虚二人,一人径直向里处急急走去。不一会儿,一名绿袍修士,在四五名妖修的簇拥下,笑呵呵地从大厅北面的侧门,走了进来。那进去禀报的妖修,自然也在其中,倒不用赘述。
却说这名绿袍修士,定海城城主,真人三层左右的修为,看上去,与人类毫无区别,便是那妖气也是极淡,给悟虚的感觉,既像是一个极富个性的沙场老将,又像是一名养尊处优的富翁,桀骜不驯,却又颇为矜持,总来说,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
这名绿袍修士,坐定了之后,与悟虚和张若月温言寒暄了几句,便取出两块大小一致的墨绿寒玉,从袖口伸出深绿手指,打出两道绿光,然后手一翻,两块墨绿寒玉,飞至悟虚和张若月面前,“此乃我东海龙宫悠游令,两位道友,持此令牌,东海一行,自可畅通无阻,若有日常所需,凭此令牌,也可至各处驿馆吩咐下去。“
这可是相当于后世的绿卡啊。悟虚虽然早有所闻,早有所料,却也还是踌躇了片刻后,放下伸手,接过那悠游令,轻轻抚摸着,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东海龙宫及梅城主这番好意,我等恐怕是受之有愧啊。”
那自称梅乾化的定海城城主,摆手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鸿蒙初开,天生万物,******本无区别。三皇五帝,人族兴。又有孔子,创建儒家学说,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人族繁衍鼎盛,名为万物之灵。然,溯本归元,大道之下,各族修士,岂非一体?何分贵贱高下,亲近疏远?“
”说得好!”悟虚不由拍手叫好,”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梅城主,此语,甚得无心!“遂将那悠游令,收入袖中。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那一身绿袍的定海城城主,梅乾化,也笑道·,”梅某平生最喜孟子。宋道友方才这番引用,倒是令梅某顿生一见如故之感。”说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一名属下喝声道,“来啊,速速在观海台准备酒宴,我要为两位同道中人接风洗尘。”
此刻,午时刚过,吃什么酒席?悟虚正要推辞,张若月却一边把玩着那墨绿悠游令,一边说道,“敢问梅城主,是不是凭此令牌,也可以出入东海龙宫?”
那梅乾化笑答道,“这个自然。“
这一打岔,一番对答间,悟虚竟然是随着梅乾化和张若月一干人,出了大厅,朝着城主府内一处高台。
高台上,悟虚一踏上去,便看到了定海城中那些矗立的垛楼,垛楼上寒光闪闪,令悟虚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己带着何其峰、张翠露等人,刺杀当时的定海城守城将军廖喜龙之事。
那廖喜龙,应该是一名从天外天下来的鬼道修士,善使一把落日剑,他为了恢复修为功力,在定海城中,以守城将军身份为掩护,暗中残杀了不少人族和妖族之人。只可惜,到了最后,还是让那廖喜龙的神识之体,逃了去。如今推断起来,多半也是上了庐山。
不一会儿,酒宴开始。张若月和梅乾化等妖修,正之乎者也地高谈阔论不已。悟虚不由暗暗称奇,东海妖修,何时变得如此喜好儒学?难道,无论是天上飞的也好,水里游的也好,变作了人,便喜欢上了四书五经,要做那读书人不成?
张若月,似乎兴致很高,浩然之气,萦绕在身边,朱唇轻启,声音不急不缓,和席间妖修,从孔子谈到七十二贤,再谈到孟子。那从容挥洒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个中文系的女博士。看来,为了那能够自由出入东海龙宫的悠游令,她也是豁出去了。
“吾善养浩然之气!敢问,何为浩然之气?难言也。”梅乾化,忽然吟道,“难言也!敢问田道友,何为浩然之气?”
难言也之后,孟子做了许多说明和描述。但梅乾化,忽然此问,显然不是要考究后面那段话,而是想张若月以儒门修士的身份和角度,来阐释何为浩然之气。
却见张若月,将手一挥,答道,“所谓浩然之气,便是我等儒门修士堂堂正正之气,光明正大之气。”
却听得席间一名妖修,问道,“难道我们妖修,不是堂堂正正,不是光明正大么?便如我们城主这般,在碧游宫随人族大儒饱读经史子集多年,如今已是真人境界,却为何始终不能修出那浩然之气?”
这句话才是重点。这名妖修问完话,所有妖修,包括那梅乾化,都双目炯炯地盯着张若月。张若月,指了指旁边的悟虚,“这个恐怕得问问我宋师兄。“神识却传音至悟虚,“东施效颦。妖兽毕竟是妖兽,还想修出浩然之气。”
悟虚,苦笑道,“启禀城主和诸位,所谓天地有正气,本是人族儒生而言,自然是唯有人族修士,以儒门功法,方能修炼出来。诸位道友,系出妖族,别有机缘,法门万千,又何必介怀于此呢?“
那梅乾化沉吟片刻,朝着悟虚遥遥举杯,“当年,沧澜先生也曾讲过类似的话。只可惜,当时梅某修为境界不高,未曾悟透。今日,又听宋道友提及,细细想来,受益匪浅。”一扬头,饮尽杯中酒,遂变了容颜体态,头上两只角,双眼射出凶狠的精光,全身鳞甲片片,身后有尾,渐渐隐于浓浓妖气之中。
“哈哈,妖便是妖,何须学做人!”随着梅乾化的哈哈大笑,空中多了一丝丝黏糊的液体,腥臭无比。
其余妖修顿时脸色一变,神情凝重起来,有一两个更是站了起来,目光闪烁地看着悟虚和张若月。
“小心!”张若月暗中传音,木几下方,星云竹剑已经暗自握在了手中。
唯独悟虚,笑着放下手中酒杯,对着那化为原形的梅乾化,笑道,“吾善养浩然正气。”灵力运转,一道道淡白色气流从全身上下激荡而出,围绕在悟虚和张若月二人周遭,三米之内,无有一丝妖气一丝腥臭进入。
那梅乾化,又是一阵大笑,与悟虚对答道,“吾善养凛然妖气。”随后,将刚才外放气势徐徐收敛隐去大半,大声喝道,“歌舞何在?”
音乐声从远处升起,一队彩衣美姬,珊珊行来。
悟虚眼尖,一下便觉得下方女子中,有一人似乎颇有印象,却猛然间想不真切。那女子,说得俗一点,颇有姿色,很会打扮。细细听来与看来,比起左右来,歌舞也俱佳。
正细细打量与思量着,忽觉腰间一阵刺痛,悟虚低头,星云竹剑那翠绿的尖端,正抵在自己右侧的肾愈穴。再抬头,却有张若月神识传音来,“悟虚大师,你的一身正气呢?”但见她正襟危坐,一脸肃然,身上喷涌出的浩然之气,带着晶莹的光泽,围绕在两人周遭,自成一团,将梅乾化等妖修释放出的种种妖气尽皆挡在了外面。
这时候,下方歌舞已是第二场。音乐骤变,时而如山崩海啸,时而如虫鸣猿啼。那名女子,缓缓上前一步,站到了领舞的位置。然后,缩胸收肩,她舒袖舞带,五官几乎挤到了一块,身上五彩蝶衣在风中飘飞不已。最后,她仰着头,翻着白眼,双臂振空,发出一连串非人类的声音。
悟虚和张若月都是猛地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来。
这名人族女子是在以妖族之语纵声高歌!
悟虚和张若月都不懂妖族之语,但听其歌声,却自有一番怪异感受。再看那梅乾化等妖修,虽然隔着层层妖气,但那愉悦的气息却是肆意流转,无需过多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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