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落花时节

    五月，暮春。杨花飘潇如雪。

    午后，大俪国的宫殿里，是异乎寻常的安静。宫人们来去匆匆，面色惊慌。

    据说，大俪国的皇上染上了奇怪的病，所有的太医都无法医治。

    据说，大俪国请来了江湖上有名的医师，专为皇上看病。

    荼蘼立在距离毓华殿不远处的地方，默默地看着殿前匆然来去的宫人，有人从她的身旁路过，却仿佛见了瘟神般远远地避开了。

    荼蘼苦笑一声，含水的明眸透过轻纱看向那华丽轩昂的殿宇。那里面，是大俪国至高无上的帝王，是她叶荼蘼的父皇。

    荼蘼从未接近过她的父皇。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被皇上的一句话送进了冷宫。

    十一年来，她极少能见到他。记忆中，只有那一次她差点被皇后处死的时候，父皇出现了。

    “以后，谁要是敢杀了她，朕就让谁死！”皇上看到她那一双和怜妃一样的美丽眼睛时，心突然痛了，可是，疼痛只是那一瞬。那尊贵的帝王并没有给她一个公主该有的幸福与荣耀，只因，大俪国的国师预言：九公主是天生妖孽，将来会祸国殃民。

    而九五至尊的皇帝，竟然就那样轻易地相信了。

    从此，大俪国的皇后便不敢轻易地取荼蘼的性命，却是想尽办法折磨她。

    “父皇！”荼蘼轻声地呼唤。那仅有的一次相处，那仅有的一句话，是父皇给她的所有记忆。她不恨父皇，一点都不恨。她甚至幻想过，会有那么一天，皇上突然来到她的身边，温柔地抚上她的脸蛋，轻轻地唤她一声：荼蘼，我的女儿。

    那样，她便知足了。

    荼蘼苦笑。十一年过去了，那幻想的情形从未出现过，而她的父皇，却病下了。

    一行清凉的泪水滑落，心中凄凉苦涩。她多么想去看看他，想静静地立在他的床榻之前，帮着他梳弄那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对着他说一声：父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身为他的女儿，荼蘼却连去看他的自由都没有。只因，很久以前的时候，段皇后就冷嘲热讽地告诉她：你这样丑陋的人，也想充当皇上的女儿，不怕丢尽皇家颜面吗？

    从此，荼蘼便戴上了面纱，从此，她便自卑地避人于千里之外。

    “郁公子，皇上得的是什么病啊？”画廊里，有娇软的女声响起。

    荼蘼循声望去，但见一年轻男子立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妃嫔之中。那说话的女子是时下最受宠的王美人。

    “皇上得的是，”那年轻的医师尚未说完话，就被一个凌厉的声音打断。

    “王美人，真亏皇上那么宠着你，你怎么就不盼着皇上好呢？”

    荼蘼不去看人，就知道这话的主人是那个有着蛇蝎心肠的皇后段鸿秋。

    “皇后，臣妾不是那意思，臣妾只是关心皇上而已，哪有不盼皇上好的！”王美人被噎的满脸通红，却依仗着有皇宠在身，话语间虽有委屈，却也是不折不挠。

    “怎么，本宫还冤枉你了不成？”段鸿秋冷笑“若不是你天天勾皇上，皇上又怎能生病？”

    “臣妾没有！”王美人又怒有气，可是身份低微的她，就是依仗皇宠，又怎敢和皇后斗？

    “大胆jian婢，你还敢和本宫狡辩，来人拖下去！”段鸿秋立于众妃嫔间，冷笑狰狞。

    荼蘼尤其厌恶段鸿秋的笑，她笑起来阴森可怕，仿若黑夜的魔鬼，摄人精魂。

    “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求你饶过臣妾吧？”王美人花容失色，慌得即刻伏身在地，跪倒在段鸿秋的膝下。

    “今日若不惩罚你，将来不知道有多少个美人婕妤来搅乱后宫，影响皇上的龙体？”段鸿秋看也不看地上抖作一团地王美人，她的话是说给后宫众妃嫔的“本宫作为后宫之首，当竭力为皇上打理好后宫。”

    王美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宫人们蜂拥而上，将她拖走了。

    荼蘼看着这一幕，只是冷冷地笑了。

    这后宫，只要有段鸿秋在，谁得了宠，谁就不会有好的下场。

    所有和段鸿秋争夺圣宠的女人，都不会安然无恙。

    “你们都下去吧，皇上需要静养，没事都不要来打扰！”段鸿秋一声令下，众妃嫔如云散去。

    画廊里，只剩下那年轻的郁医师和高贵冷傲的皇后段鸿秋。

    “郁医师，该给皇上开什么药，你就尽管开，明白吗？”段鸿秋笑道，狭长的凤眼斜睨着那年轻的医师，似乎不屑一顾。

    “臣，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年轻医师恭敬地回应道。

    “那你可以下去了！”皇后挥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毓华殿。

    “臣这就告退。”

    年轻医师语罢，便优雅转身，向荼蘼这边走来。

    荼蘼见此，慌忙躲到了假山后面。

    她怕自己的脸，会吓到这年轻而陌生的医师。